伸出你的手
來接住這滿滿的愛
突然,你的手一抖
掉到地上,成片成塊的是
心
探家報告裏我滿打滿算寫了四十天,我想這一個多月待在家把春節過完都綽綽有餘了。交上去後,科長又給加了五天,他說:"都五年的老兵了,才第一次休假,在家多待幾天吧!"
其實,日曆一翻到一九九三年,我已感到壓力加身了。今年是我當兵的第五個年頭,也是我這個義務兵的最高服役年限,是走是留,一切都要有個明確態度。對此問題,以前我像一隻鴕鳥,采取逃避政策。
在街上買東西時,看見街對麵金英子和她們連長也在逛街,兩人都穿著便裝。看慣了她們穿軍裝的樣子,穿上便裝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這個道理也是我後來才想通,不是說地方的女同誌就真的比部隊的女軍人漂亮,而是地方女同誌穿時裝,都要臉上化點什麼,脖子上戴點什麼,指甲上塗點什麼。而女軍人有條令要求,素麵朝天,頭發也很短,穿上時裝,少了這些搭配,當然穿不出洋氣了。我剛要躲,已經被英子看到了,隻好快步過去,硬著頭皮給她們打個招呼。這時,我才發現英子整個人很憔悴,臉也小了一圈,沒有了以往的活潑勁兒,讓人很是心疼。她有些疑惑地盯著我手裏提的大包小包,我解釋說我明天就要回四川探家了。她們連長就很熱情,說有個同學在總參通信部,如果在北京買不著票什麼的,可以幫忙。她還說了些祝我旅途愉快之類的話,兩人就挽著手走了。金英子邊走邊回頭,似乎有很多話要說。自酒吧那晚後,金英子再沒給我來過電話。我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可同時又有了一種莫名的失落。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隻好默默說:對不起了,英子。
坐在從延吉到春城的火車上,我心裏的激動有如潮湧,一波又一波。一年多沒見到楓了,楓會變成什麼樣子?見了麵,她會不會撲上來先給我兩拳,眼淚再撲簌簌落下來?為了我,她吃了多少苦啊,她本是個開朗、健康的女孩子,是我把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這樣想著,愧疚感又增加了幾分。
車到春城,已快下午四點了,就先把行李寄放好,又蠻有把握地買了兩張明天去北京的車票。我想,楓她肯定願意跟我回去,她不是也一直念叨說想去四川看看嗎?
我興衝衝地趕到了梅園。梅園還是那樣亂糟糟的,不過滿園的梅花已開得燦爛無比。我輕手輕腳上了二樓,敲了敲門,沒有動靜,再使勁敲,還是沒有。我怏怏不快地下了樓。她是在上班嗎?我去了醫院。上班的人說,或許在軍部的大禮堂裏聽軍區代表團的巡回演講。哦,我剛才從禮堂路過,看到戒備森嚴,四周糾察無數。我隻好先去了一家錄像廳消磨時間,滿腦子轉來轉去的還是楓,不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當我被錄像廳老板叫醒時,已經晚上九點過,我忙拔腿就往外跑。怪了,從梅園的大門看去,楓的那間小屋還是沒一點燈光,那曾經承載過我們多少歡樂的小屋還是黑沉沉。小屋啊,你為什麼不對一個遠方來的戀人開放?為什麼不亮亮燈,讓我的心在寒冷中也有一個溫暖的歸宿?窗台上那盆寶石花早已不知去向,我卻寧願相信是楓怕花被凍壞,收了回去。我慢慢上了樓,希望楓就在屋裏,希望有奇跡出現。我又輕輕地敲著門,一下,兩下--"吱"的一聲,楓對麵的房門卻開了,嚇了我一跳。屋裏的燈很亮,我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才認出來,是楓的同事小春。她原來不是住在對麵的啊,什麼時候搬過來的?她也認出了我:"是小波啊,快進屋來暖和暖和。"是夠冷的,我沒戴手套,沒戴棉帽,也沒穿大頭鞋,在冰天雪地裏走了很久,如果不是胸膛裏有著一股熱血,肯定連思維也給凍僵了。手在小電爐上烤了好一會,才慢慢伸直了。想想上次那樣對小春,我心裏還真有些不好意思,隻好抱歉地笑笑。
她好像早忘了這事,問:"小波,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混得怎麼樣?"我說在延邊的一個師政治部搞新聞,還可以吧。她又問:"你是來找楓嗎?她和朋友出去了。""朋友?"我不是很懂,以前楓的朋友隻有眼前這個小春,也沒聽說她有其他特別好的朋友。小春解釋說:"應該是男朋友吧!機要處的劉參謀,聽說劉參謀的父親還是嶽楓父親的老戰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