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風狂夜深。
季洵美很怕打雷,每逢雷雨夜他都表現得非常不安。
他在的時候還好,他不在時,季洵美幾乎整夜都不睡,縮在櫃子裏抱著他的衣服不鬆。
想到這兒,冷逾按著油門猛地下擰,暗黑色的機車似一道利箭在雨夜中狂馳。
緊趕慢趕到了家,冷逾推開門,溫暖且幹燥的空氣瞬間驅散身上的寒意。
他站在玄關那裏脫去濕透的外衣,一眼就看到沙發旁亮著的小燈,以及縮在毯子裏瘦瘦小小的一團。
桌子上擺著一大束炙熱的紅玫瑰,還有一盤吃了小半的芒果蛋糕,冷逾端著盤子連帶著手上蛋糕一同放進冰箱,這才走到沙發旁。
毯子上麵搭著冷逾常穿的一件風衣,季洵美用風衣把自己裹緊,整個人都陷進了毯子裏。
他睡的並不安穩,額頭上全是冷汗,下唇被咬得泛白。
冷逾靜靜盯著季洵美看了一會兒,拇指揩去嘴角的奶油,伸出胳彎yao將他抱起。
季洵美看上去高高瘦瘦,但抱起來很輕,皮膚下薄薄一層肉,一下就摸到骨頭,有些硌手。
冷逾抱起季洵美時下意識顛了顛,眉心一蹙。
又沒好好吃飯。
隨著他的動作,季洵美懷裏的素描本掉了出來,正對著冷逾攤開的那一頁有兩個簡筆勾勒的小人,大概能看出是跪坐的姿態。
小人麵前矗立著一尊大佛,佛像怒目而視,又因為是鉛筆而作,不僅沒有佛性,反倒看上去壓抑且詭異。
冷逾往前走的動作一頓,視線停留在那幅畫上。
他的動靜驚醒本就覺淺的季洵美,短暫迷怔後,季洵美順勢將頭靠在冷逾肩窩,含糊不清地問:“小魚回來啦?”
冷逾鼻音“嗯”了一聲,眼睛依舊盯著那尊佛,“怎麼突然畫佛像了?”
季洵美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回道:“我今天去間遠寺了。”
他頓了頓,“今天是十七。”
經季洵美這麼一提醒,冷逾這才想起來今天該是去間遠寺的日子了。
冷逾其實並不信佛,信佛的是他的哥哥,冷煬。
冷煬是個特別虔誠的信徒,在冷家出事前,他帶著他冷逾三天兩頭往間遠寺裏跑,捐香火,吃素齋,聽布道。
久而久之,整個寺裏的和尚都認識他倆了。
冷逾對佛經無感,但他很喜歡廟裏繚繞檀香,池中嫣然的青蓮,後庭參天的桃木,一把年紀還特別幼稚的主持。
他十六歲那年遭逢變故後,所有人都對他們避恐不及,親戚們說他是災星,隻有間遠寺主持願意接納他兄弟二人。
所以即便冷逾不信佛,也一直保持著每月十七去間遠寺裏呆上一天的習慣。
不過臨近市長換屆,西城市內一連幾月都不消停。
走私案也好,違禁藥也罷,所有的事都堆到了這兩天,冷逾從早忙到晚,倒是把這件事忘了。
窗外一聲炸雷響起,季洵美身子抖了一下,抱著冷逾的手愈發收緊。
冷逾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抬腳往臥室走去。
沒走兩步,季洵美突然抬起頭,把手舉到冷逾麵前,“差點忘了這個。”
冷逾一怔,下意識望向季洵美手腕上帶著的佛串,粒粒圓潤,像飲足了血。
季洵美:“了願主持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還說…”
冷逾:“還說了什麼?”
“還說…”季洵美的表情變得有點古怪,“留給你們時間不多了。”
了願主持雖然在小事上孩童心智,但大事上從未掉過鏈子,穩重無比,他讓季洵美轉達的話沒頭沒尾,但冷逾不認為他是隨口說說。
見冷逾擰著眉陷入沉思,季洵美揚起手把佛串扣到冷逾脖子上,把頭埋在他懷裏,悶聲悶氣地說:“別在這裏幹杵著了…”
佛珠冰涼入骨,冷逾的體溫卻高得不正常,他不適地動了動脖子,大步邁進臥室。
臥室沒開燈,有些黑,不遠處的隔音玻璃像是失去了它的作用,雷聲震耳y聾,似要炸開這方天地。
他剛把季洵美放到chuang上,打算去衝個澡,哪知後者直接化身八爪魚,手腳並用攀附著冷逾的身體,一邊輕微發著顫,一邊發出奶貓般的低吟。
“別走…”他聽到季洵美小聲的挽留。
狗二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老婆愛黏人也是一種甜蜜的煩惱啊】
冷逾淡漠地掃了狗二一眼,狗二立馬直起身,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迅速消失在冷逾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