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英一愣，囁嚅道：“不，不知道。”
“怎麼，不想對我說實話？”
“不是，我確實還沒有想好。”
“你這麼走了，他們會放過你嗎？”
卓天英又是一怔，好半晌才道：“我已經無意和麗真再做爭鬥，難道想遠遁他鄉也不行嗎？”
“我說的不是麗真，我指的是另一個他們！”
卓天英眼睛睜得滾圓，似乎被人看穿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說話也結巴起來：“另一個他，他們？”
卓漢臣點點頭：“何必瞞我呢？”
卓天英沉重地呼出一口長氣，依然默不作聲。
卓漢臣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歎道：“走吧，逃走或許也是一個辦法！”他從屋內的小櫃中取出一個包裹交給天英，說道：“我已經為你們準備了物品，你們今晚就出發。我讓仲傑送你們到東海渡口，從那裏上船。有人會把你們帶到東海碧雲島。放心，那裏很安全，足夠你們暫避一時的。之後我也另有安排。總之一切已經布置妥當，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你和雪卿絕無大礙。”
撲通一聲，天英跪倒在地上，淚水刷刷地流過他的雙頰。他嘴唇翕動著，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猛然間，他又呼地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異常激動：“爹爹，我和你一起留在這裏！我不能走，你一個人是鬥不過‘他們’的！”
費仲傑忍不住道：“‘他們’不也是人嗎？難道比卓麗真還厲害！”
天英苦笑一聲：“卓麗真畢竟隻是一個組織，他們卻是，卻是……”他猶豫著不知道如何措辭。
卓漢臣似乎已經通曉了全盤，問道：“他親自見過你？”
天英點點頭，眼中透出一絲驕傲：“他親口對我說的，他不想做漢獻帝，讓我幫他除掉曹孟德！”
好像一個驚雷在費仲傑耳邊炸響，他幾乎要衝口而出了，卓漢臣鷹隼般地眼神掃了他一下，後麵的話也被這眼神硬生生掃了回去。
卓漢臣歎道：“當年高相國將這封書信留在我的府內時，我就已知道從此後再無寧日了！”
費仲傑道：“伯父，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也該對我說說清楚了吧。否則，一直這麼稀裏糊塗地做事，好生讓人氣悶！”
“仲傑，我隻能和你說說大致的情況。有一封信，是前任首輔高拱留給我的，信中涉及到現任首輔張居正大人。其中很多地方對張大人頗為不利。此信一旦公開，將對當今政局產生劇烈影響。因此擁張派和倒張派都在尋找這封密信。”
“那麼，他為什麼也要這封信呢？難道是想鏟除張……”
卓漢臣微微頷首：“天英剛才不是說過嗎？他要做個當世的英主，當然不能容忍挾天子令諸侯的曹孟德了！張居正現在權勢熏天，誰敢打包票他沒有不臣之心！有了這封信，就等於有了挾製張居正的利器。”
“既然如此，您更應將此信上交，以明忠心呀！”
“仲傑，你到底是武林中人，時事政局還是知道得太少。想我大明國運艱難，曆來的首輔之爭早已愈演愈烈。先是徐階拱倒嚴嵩，之後又是高拱擠走徐階，現在張居正也逼死了高拱。哪一次不是驚心動魄、刀光血影，大傷本朝的元氣？長此以往，我大明將何以為繼呀！更何況，天子年幼，放眼四海，除了張閣老之外，還有誰能將天下治理得如此安定昌明？不論他有無反心，現在都不是推dao張居正的時候，否則舉國混亂，國將不國了！”
“那您的意思是……？”
“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此信或留，或毀，屆時自會有決斷！這也是當年高相國的遺命。”
卓天英忽然問道：“爹爹，現在這封信放在哪裏呢？”
“放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由專人妥善保管著。隻有湊齊了三把鑰匙才能夠進入那個地方！”
“可是，卓麗真已經拿走了其中的一把，這封信豈不是拿不出來了？”
“放心吧，這三把鑰匙一直都在我們自己人的手中！”
“既然如此，爹爹，你拿了信件和我們一起走吧！”
卓漢臣盯著麵前的酒杯久久不語，眼中閃爍出奇異的光芒，但隨之光芒越來越黯淡。終於，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這個家，總得有個人來承擔！我身為一家之主自是當仁不讓的。仲傑，你帶著他們快走吧！”
天英知道父親行事決絕，決定的事情從無更改之理。也就不再勸阻，重又跪倒在卓漢臣麵前，磕了三個響頭，隨著費仲傑轉身出門。
“仲傑！你等一下，”卓漢臣喊住了費仲傑，“我還有事吩咐你！”
費仲傑又回到卓漢臣身邊，彎下腰聽他低聲囑咐了幾句，邊聽邊不住地點頭。
廳堂外，卓天英沒有走遠。他正專心地注視著屋內二人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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