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這隻潰爛的胳膊主人,隻覺得惡心之極。這個人勉強算是擁有人的基本輪廓,但是他渾身上下都被一層黏糊糊猶如蜂蜜的蠟色物質包裹,發出奇怪的味道。簡直就是一個人掉進了爛泥塘裏,身上都蘸滿爛泥一樣。我突然記起來,之前在西夏古堡裏,我就看見過蜜屍,而眼前則是一個活生生的蜜人。
“救救我!”
“蜜人”發出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不禁一震,他莫非真是我的同胞,受到了怪物的殘忍對待,以至於變成了這般德行。看樣子也活不成了,不如我給他一個痛快。我握住匕首對那“蜜人”吼道:“你們這群怪物,不僅奪取了別人腦子的記憶,還陰魂不散……”
奪取腦子記憶……食腦?我又是一愣,把目光瞟向地上躺著的幾具鹿身鳥喙獸的屍身,見它們的尖尖鳥喙上都殘餘紅的、白的鮮血和腦漿痕跡,也就是說它們都吸食過人腦。
我的心冷靜了下來,聯係前後,稍微一推斷即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一開始我就奇怪,為什麼鹿身鳥喙獸要吸食人腦呢,須知人腦並非最有營養的部位。雷頌賢之前說過,倘若奪取一個人的記憶,最佳的辦法就是吃掉對方的腦子,用朊病毒間接轉換吸收腦組織記憶細胞,從而獲得該人的記憶。看來鹿身鳥喙獸的主要工作就是吸食人腦奪取記憶。
或者鹿身鳥喙獸本身並不需要這些記憶,它隻是一樣工具,真正控製它的則是在其體內那小小的類人胚胎。獲得人腦之後,鹿身鳥喙獸就兔死狗烹毫無用處,類人胚胎立即破身而出,不知道怎麼鑽進這種大大的蠶繭內,繼續如昆蟲一樣多次變態發育,並同時吸收消化人腦記憶。
我不清楚為何他們用如此複雜的手段吸收人腦,消化人類的記憶似乎並不容易,殘存的記憶甚至會在他們本身上反映出來。之前,這個“蜜人”對我的呼叫,其實是那個被吸走腦子的同胞殘存意識在反抗,然而毫無抵抗能力。
正在我苦苦思索問題發愣的時候,那“蜜人”陡然又伸出一隻胳膊,牢牢抱住我的手,極力想從蠶繭中鑽出來。“蜜人”的表皮冰涼、黏滑,上麵布滿了一塊塊突起的腐爛肌膚,觸手叫人極不舒服,仿佛撫摸著一隻癩蛤蟆。我頓時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盯住那張黑糊糊,散發蜂蠟一樣氣味的麵頰,依稀之間,就覺得這是從硫酸池裏鑽出來的怪物,要將我拖進去,大駭之下,我忽然揮動匕首。
我原來的匕首早就丟失了,此刻使用的是蘿卜絲的美軍傘兵匕首。美國貨果然不賴,寒光閃動,血光乍現,那兩隻腐敗的胳膊頓時掉在地上,鮮紅的血液如水龍頭一樣狂噴不已。“蜜人”痛得放聲狂叫,我惡向膽邊生,手起刀落,活生生地將其喉管割斷。血液大量湧出,“蜜人”隻是嘟噥了幾下就不吭聲,軟軟地掛在蠶繭裂縫口斃命了。
做完這一切,我仿佛一下子跑了十公裏,有氣無力地坐在沙子上,偶然抬起頭盯著被我殺死的“蜜人”。這“蜜人”無論兩隻胳膊還是喉管創口都極大,身上的血液幾乎被放幹,屍體漸漸幹癟。等等,這不就是“蜜屍”嗎?所謂“蜜屍”,就是“蜜人”死後的屍體!
我心底暗暗升起了一個疑惑。之前,我在敦煌的西夏古堡瞧見過類似的蜜屍,曆史上各地發掘出來的“蜜屍”也不多,主要集中在河套一代。根據史書記載:“蜜屍”隻產於西夏,少量進貢到宋王朝和遼國。雖然“蜜屍”模樣惡心,卻如冬蟲夏草一樣擁有獨特神秘的醫療效用,向來被西夏宮廷奉為秘寶。其製作方式諱莫如深,世人根據“蜜屍”上的蜂蜜,胡亂猜測乃是把活人浸在蜂蜜中製作出來的。後來隨著蒙古大軍剿滅西夏,屠盡西夏人,這個秘密也就在曆史的長河中神秘消失了。可是,“蜜屍”明明產於西夏,怎麼在與西夏相隔千裏之外的西域,還發現了活著的“蜜人”呢?
我腦中漸漸升起了一個模糊的念頭,看不清楚,卻叫人極其不舒服。我瑟瑟打了一個寒戰,正好這時又有許多蛋清一樣的液體,從頭頂落在我臉上,黏糊糊的非常難過,我不禁仰起頭,頓時驚訝地張大嘴巴!
在我頭頂的正上方,居然像是曬臘肉一樣倒懸著一條一人粗細的肉色腸子,蠕蠕而動,它的兩側各有一條小兒胳膊粗細的觸角,正是在這兩個觸角盡頭,不斷分泌了蛋清物質,落在我身上。我看不到它的鼻子和眼睛,但是前麵一張開,那血盆大口上布滿剃刀一樣上百顆鋒利的牙齒,瘋狂轉動,好像是一台生物絞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