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水順著我的眼光瞄過去,介紹道:“這裏就是塞人石像的地方。我們一走出禁地,首先發現的就是這個地方。眼見天色已晚,就過來休息。我心中好奇,約了幾個人一起過來,想不到一下子就遇到了你。真的和做夢一樣啊!上天一定在保佑我們夫妻倆!”
囉嗦,女人就是多愁善感。賊老天怎麼會保佑我們呢?還不是我一手一腳地打出來,不過能和老婆在一起就是天大的幸福了。眼下我什麼也不多想,隻想和林白水在一起安安穩穩地吃飯睡覺。
不過,話說回來。剛才光顧著和老婆說話,居然沒有發覺身邊若幹電燈泡,都是大眼瞪小眼,尷尬地看著我們。我“哼”了一聲,提醒林白水,然後兩個人又恢複成嚴肅的學者,我乘機踢踢順便帶來的半截屍骸,對雷頌賢問道:“雷先生,我發現了這半具屍體,大概是在四五十年前死掉的,你看看,會不會是你父親的遺骸?”
雷頌賢老早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半截遺骨上,驚疑、興奮、恐慌的表情一一在臉上閃現,現在逐漸平靜下來,無奈地搖搖頭回答:“不是我父親,根本不可能是他!”
我一呆,迷惑不解,問道:“他不正好是四十多年前在塞人石像這裏失蹤的嗎?”
雷頌賢指著屍骨說:“但是這屍骨,你看……”雷頌賢單膝半跪在屍骸旁邊,把雙手的一端各自擺放在屍骸的頭頂和腰間,比劃一下,轉頭對我說:“你看,這個人光是上身就有這麼長,按照常理推斷,其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之上。然而我的父親卻是一名小個子,不過一米六出頭,所以這個人絕對不是我的父親。”
我啞口無言,頓時呆住。方才見到屍骸,立即聯想到雷頌賢的父親就是在塞人石像附近神秘消失的,加之屍骸穿著異於當地人的服飾,理所當然就認定這是雷頌賢的父親。現在答案是否定的。其實仔細打量一下,這具屍骸麵部特征不同於我們。鼻梁高挺,眼窩深陷,歐羅巴血統比之當地土人更加濃烈。該死,我怎麼疏忽了!
這次我大大丟了一回臉,又是在老婆麵前,急於挽回麵孔,於是笑嘻嘻說:“無論從衣服還是從屍骸的受損程度判斷,這個死人都是雷先生你父親失蹤的相同年代來到這裏的。也許是一起考古的夥伴呢?”
雷頌賢搖搖頭,說:“不太清楚。”
我習慣性地要擼起袖子,一摸胳膊才察覺衣服老早喂了恐蟲,當下直接蹲下,在屍體上摸索,一邊檢查一邊說:“好在保存完好,基本上沒有受到什麼破壞,我們或許能夠從他身上的遺物,來確定這位先行者的真正身份。嗯,這是什麼?”
我從屍骸的胸部口袋裏掏出一塊發黑的懷表,用嘴吹開上麵積累的塵土,正要打開,突然聽到有人叫道:“等等,我知道這個人是誰!或許,他就是我的祖父!”
眾人把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在發言人身上,我定睛一看卻是道格拉斯,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到現在還沒有歸天。除了眼鏡被踩破一半,頭發亂糟糟都是沙子以外,似乎沒有大礙。他這一句頓時把大家嚇了一跳。我愣了一會,心裏暗暗嘀咕:“有一個千裏尋父的故事就已經足夠感人肺腑了,何必再來一個美國版本呢?”
正想著,“喀嚓”一下,懷表叫我打開了。裏麵的指針老早就停止運作,似乎時間也是凝住了,懷表蓋上麵的一張照片除了稍許發黃,一切都沒有改變。這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居左的男子滿頭黃發,養著一撇漂亮的小胡子。我看看小胡子男人,又看看道格拉斯,突然覺得兩者之間確是有七八分相像。
這時,冷眼旁觀一直不發話的蘿卜絲突然說:“首先恭喜你,道格拉斯先生,您找到了貴祖父的遺骸。不過,事先您怎麼沒有告訴我們這件事情呢?”
聽著蘿卜絲一貫陰沉沉的腔調,我突然心裏一沉。
這個道格拉斯,看似一個讀書太多的美國書呆子,但人不可貌相,心機好深沉啊!同樣是尋找親人的遺骸,雷頌賢大張旗鼓,所以我們隊伍裏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這個道格拉斯卻一直隱忍不發,直到此刻才突然公布出事實。這般心機,非常人所能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