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3)

門外傳來牛有草的聲音:“酒和芝麻香油都有,下酒菜也帶來了。”話音剛落,牛有草和馬仁禮走進來。馬仁禮打躬作揖說:“恭喜有道哥,金屋藏嬌啊!”

老幹棒站起來嘿嘿笑道:“你嫂子剛進門,還沒來得及領給鄉親們認識,失禮了。果兒,這個是牛組長,那是馬仁禮,我們一個互助組的。”

果兒趕緊笑著讓座,用河南胡辣湯招待客人。牛有草揭開籃子蓋兒,拿出酒和四個菜。馬仁禮舉著香油瓶子讓果兒往胡辣湯裏點一點。三個人喝酒。馬仁禮讓果兒也坐下。果兒說河南老家的規矩,女人不上席。

牛有草在老幹棒家喝醉了,馬仁禮把他攙回家,放在炕上。牛有草躺在炕上,閉著眼睛哼哼。

馬仁禮捅著牛有草說:“牛組長,醒一醒!”牛有草閉著眼睛問:“幹啥?”“還沒彙報思想呢。”“我困得不行了。”“那今天就免了?”“那不行,說!”

馬仁禮挺認真地說:“關於香油的事……”牛有草嘟囔:“啥香油?說思想!”

馬仁禮長出一口氣:“咱先說說,老幹棒媳婦的胡辣湯好不好喝?要是沒滴幾滴香油,能有好味道嗎?所以說,不管是地主,還是貧農,都喜歡吃香油,是吧?所以說,吃不吃香油,和出身沒關係,是吧?”牛有草忽地坐起來說:“你小子這是跟我彙報思想嗎?是給我來上課!算了,說點別的。”

馬仁禮一笑:“那好,就說別的。牛組長,我看老幹棒的媳婦有點靠不住。這個果兒嫂子,要模樣有模樣,怎麼能看上幹棒大哥呢?再說,她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孤身一人?”牛有草也笑:“這有啥奇怪的,燈兒不是也不小了嗎?有啥事兒耽誤了吧!”

馬仁禮問:“你這是說起燈兒了,怎麼還不打算娶她?”牛有草忽然火了:“你給我閉嘴!”

馬仁禮趕緊說:“閉嘴,這就閉嘴。今天就算彙報了?”“算了,你走吧,我酒勁兒又上來了。”牛有草說著倒在炕上。

地裏的麥苗返青了,村頭的老槐樹發芽了,渾濁的河水半槽子了,又一個春天來到了。

楊連地在院裏整理蜂箱,楊燈兒把那棵老鐵樹搬到院子裏澆水。媒婆馬婆子來給燈兒說親,老楊頭趕快往屋裏請。馬婆子坐在炕上,老楊頭遞過煙袋、火鐮、火石、紙媒子一整套家什,讓馬婆子吸煙。

馬婆子吸了一口煙:“我說老驢子,你家的日子過得真差事,人家都用洋火了,你家還用火鐮、火石。”老楊頭一笑:“莊戶人過日子,能省就省。老話說得好,吃不窮,穿不窮,不會打算一世窮。”

馬婆子慢慢噴出一炷煙:“這是大實話。我想起馬大頭他爹,那是咱村的首富,可老爺子成天腰裏紮著草繩子,天不亮就去拾糞。”

老楊頭也來了興趣:“他還有個典故呢。那年大年三十,馬大頭他爹早早安排孩子睡覺,就是為了不讓孩子放鞭炮。別人家放鞭炮把馬仁禮驚醒了。馬仁禮問他爺爺啥動靜這麼響,老爺子說,睡你的覺,那是驢踢門的動靜。”

馬婆子笑著說:“怪不得那老頭子的外號叫‘驢踢門’,有這麼個來頭。該說正經事兒了。嗯?燈兒呢?”

燈兒娘從西屋把燈兒叫來。馬婆子看著楊燈兒說:“閨女出息得越來越漂亮了!先前我沒少替咱燈兒的婚事操心,可一提起來,人家都搖頭,不是嫌棄咱閨女長得拿不出手,是膈應名聲不好。如今燈兒的名聲挽回來了,可歲數大了點,我也不能眼看著咱燈兒臭在家裏,把我愁的啊,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昨兒我去集賢村說事兒,有個主兒,三十多歲,人長的五大三粗,國字臉,絡腮胡子,都叫他羅胡子,日子過得殷實,前些年他媳婦性子烈,和婆婆處不來,拌了幾句嘴,跳井死了,身邊有個閨女,想娶個本分人家的閨女進門。我呼啦一下想起咱燈兒。你們看有沒有意,要是有意我給嘎噠嘎噠。”

老兩口沉默了。“爹,娘,你們也想要我跳井嗎?”楊燈兒說完轉身走了。馬婆子見了直搖頭,婚事當然沒有說成。

村裏的日子過得慢,除了農活兒就是開會。在趙有田互助組的會上,馬仁禮發言說,要在產量上勝過牛有草他們組,就得有新措施。眼下兩個組的糞肥差不多,可以把好鋼用在刀刃上,改改撒肥的辦法。撒肥一大片,不如一條線。開春了,追肥、澆水正是時候。眼下一個雨點都沒掉,麥苗蔫頭耷拉腦,黃乎乎一片,怎麼辦?老天不給水,咱自己找水,麥香嶺水位高,好打井。可以搞一台手搖水車,他見過圖樣。瞎老尹會鐵匠活,老幹棒會木匠活,造就是了。趙有田一聽,覺得這個辦法好,就決定幹起來。全組的勞動力白天打井,晚上突擊造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