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燈兒舉著擀麵杖:“我叫你耍熊,叫你放賴,今天我給你好好治治渾身的毛病!”馬仁禮滿屋子亂躲避,一不小心跌了個狗啃屎。楊燈兒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你給我起來!”
馬仁禮耍賴說:“就不起來,你打死我算了!”楊燈兒溫柔地笑:“我知道你沒吃飯,給你做點好吃的。”馬仁禮坐起來說:“還真的餓了,就饞一碗麵條。”
楊燈兒讓馬仁禮炕上躺著,她在外屋擀著麵條問:“老馬,麵條要寬的要細的?”馬仁禮在裏屋喊:“當然要細的,龍須麵最好,估摸你手藝好不到哪兒,韭菜葉寬的就行啊。”
楊燈兒亮著嗓門問:“渾湯的還是打鹵的?”馬仁禮得寸進尺:“吃就吃打鹵的,做個麻醬麵也行,當年我在北平吃過,麵要過水,蒜汁要黏,麻醬要鮮,再鋪上黃瓜絲,揪兩根香椿,殺成末兒,嗨!”
楊燈兒語重心長地說:“老馬啊,如今你也混得有個人樣了,不容易啊,可得抓住機會努力進步。你是當領導的,咋能罵人呢?以後可要注意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把生產搞上去,可也不能性子太急了。你原先是麵筋脾氣,可我發現,最近你的脾氣見長啊!架子也有點大了,是不是驕傲了?有點吧?沒說錯你。這可不好,影響你進步。老話不是說了嘛,騾馬架子大值錢,人架子大不值錢。你聽見了嗎?”
馬仁禮聽著楊燈兒的話,心裏那個熱乎啊,簡直就沒法說了!從北平回到麥香村,他這是頭一回從一個大姑娘嘴裏聽到這麼入心的話。楊燈兒的話,字字句句鑽進他似乎早已經幹涸了的心田裏,像甘露一樣溫柔滋潤,甜美解渴。
楊燈兒給馬仁禮端來麵條,馬仁禮雙手接過麵條,深情地看著燈兒,心裏說,燈兒,你是一盞八百瓦的電燈,不光照亮了我的心,還溫暖了我的心啊!
楊燈兒看著馬仁禮大口吃著麵條,問對不對口味兒。馬仁禮看著燈兒的臉說:“這麵條是我吃過的最好、最可口的麵條了!一根根麵條就像你說的每一句話一樣,又香、又順、又筋道、又滑溜,吃到肚裏永遠忘不了!”楊燈兒大大方方一笑:“文化人就是會轉詞兒!好了,我還要去洗衣服,走了!”
馬仁禮望著楊燈兒的背影,心裏暖暖的,燈兒那條在腰間擺動的大辮子,強烈地撥動著馬仁禮沸騰的心。
馬仁禮吃過麵條,餘興未盡,就來到麥香河邊看楊燈兒洗衣服。他來到燈兒身邊說:“燈兒,這些日子沒少得你的幫扶,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楊燈兒停下砸衣服的棒槌說:“謝啥,我是衝你領著大夥兒科學種田,不容易,今後帶領大家搞好生產,啥都有了。”
馬仁禮走得離楊燈兒更近一些:“不管怎麼說,我也得答謝你一下,送你個小禮物,別嫌棄。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是一本書。”他從懷裏掏出書來,“你看看,是《西廂記》唱本兒。”說著把書硬塞給楊燈兒。
楊燈兒甩甩手上的水,把書還給了馬仁禮。二人撕扯著。遠處的馬小轉走來,看到了這一幕。
馬仁禮的書沒有送出去,他沮喪地把書扔進河裏說:“真是的,送禮被打了臉,看來我真的是討人嫌。”說罷走了。楊燈兒看著馬仁禮的背影搖頭:“嘿,這人氣性還挺大的。”
牛有草和社員們耕地,剛升任區長的王萬春騎著自行車過來,他說牛有草被評上縣裏的勞動模範,改天要去縣裏戴大紅花,接著問馬仁禮最近的表現。牛有草說相當不錯。王萬春說:“有的人反映馬仁禮改造不好,他當了副社長,脾氣大了,還打罵社員。”“這可是胡說八道。”牛有草把馬仁禮和老幹棒的糾紛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