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燈兒告訴春來,馬仁禮來電話了,讓他放心大膽地回去。饅頭該出鍋就出鍋,捧著熱乎乎的大饅頭,不信牛大膽不樂和。春來喜上眉梢,想讓娘跟他們一起回,楊燈兒說,她現在不回,要回去也得風風光光地回。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黃河沿岸銀裝素裹,景色妖嬈。
楊春來感慨萬端地領著尼娜踏上故土,一回到麥香村,當時就炸了窩,鄉親們看著尼娜這個“洋鬼子”覺得很稀奇。尼娜一點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對著大家夥兒微笑致意。
兒子還沒進家門呢,消息早就傳進了牛有草的耳朵裏。他內心激動得波瀾起伏,麵兒上卻風平浪靜,繃著勁兒靜靜地坐在家裏看電視,看的是動畫片《黑貓警長》。
楊春來和尼娜來到牛有草家的院子裏,他停住了腳步,尼娜低聲問:“這是你家嗎?”春來心潮起伏地說:“是我爹的家。”尼娜感歎說:“這房子怎麼這麼破舊啊?”春來說:“解放前蓋的,比我的歲數大多了。”尼娜一臉驚訝,在她看來,這個古老的鄉村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春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屋門口大聲喊:“爹,我回來了!”
牛有草恍若充耳不聞,愣愣地看著電視。他在心裏暗暗地說,小兔崽子,總算喊爹了。春來拉著尼娜走進屋子,像是怕嚇著牛有草,輕聲喊道:“爹!”牛有草耳朵似乎聾了,壓根兒沒聽見。春來以為牛有草還在賭氣,就放大了聲音喊:“爹!”
此時電視裏“黑貓警長”說:“不管黑貓白貓,抓到壞人就是黑貓警長!”
牛有草一拍大腿,胡嚕了一把臉,迅速將眼淚抹去,起身說道:“不管真兒子還是假兒子,隻要叫了爹,那就是親兒子!”
牛有草安頓兒子和尼娜坐下休息,拿出一堆零嘴兒讓他倆看電視磨牙,說還有點兒事兒要張羅,然後就匆匆出了門。他一溜小跑來到麥花家,女婿小肉包正在吃飯,牛有草劈頭就問:“麥花呢?她哥回來了。”麥花外出談廣告去了,小肉包不敢說實話,謊稱麥花去了廠裏。牛有草讓小肉包趕緊把麥花叫回來,今晚一家人好好樂和樂和。牛有草說完就走,小肉包望著他的背影說:“完了,弄不好得上大刑啊。”
牛有草一溜小跑,上街買了一堆東西,高興得滿臉老褶子都舒展開了。他迎麵遇見馬仁禮,馬仁禮問:“聽說春來回來了?”牛有草喜不自禁地說:“是啊!他管我叫爹了!今晚我請客。”牛有草顧不上跟馬仁禮多聊,屁顛兒屁顛兒地往家趕,馬仁禮大喊:“慢點兒跑,別崴了腳脖子!”
天剛一擦黑兒,牛有草就整滿了一桌子菜,豐盛得都沒地方擺。除了自家人,當然少不了老夥計馬仁禮。牛有草皺著眉頭問小肉包,麥花到底去哪裏了?她哥從國外大老遠回來,咋連個麵兒都不露。小肉包不敢再瞞,說麥花為了擴大假發的銷路,找人談廣告去了。牛有草生氣地說:“真是吃飽了撐的,亂花錢胡折騰!這麼大的人了還不讓我省心。”在座的人麵麵相覷,誰都不吭聲。馬仁禮忙勸說:“春來帶著尼娜回來一趟不容易,大家高興。該開席還得開席,該樂和還得樂和。大膽,你別掃了興。”
牛有草點點頭說:“今天我兒子回來了,咱們得高興。兒子啊,這洋妮子叫啥來著?”春來忙說:“尼娜,她叫尼娜。”馬仁禮欽佩地說:“尼娜是海量啊,愣是把我灌醉了。”牛有草驚訝地說:“那咱就舉杯幹一個,一是歡迎我兒子回來,二是歡迎尼娜來做客。”
大家站起舉杯,一飲而盡。
牛有草看著虎墩墩的兒子,真是感慨良多,他一邊給春來夾菜,一邊說:“兒子啊,到家啦,吃飯就要甩開腮幫子可勁兒造!”春來忙不迭地點頭,也給爹碗裏夾菜,牛有草嚼著肉,笑著說:“香,真香,香到骨頭裏了!”
尼娜一臉困惑,問春來:“親愛的,你施展了魔法嗎?怎麼能把菜變得更好吃?”春來笑著給尼娜夾菜,她吃著認真地說:“沒什麼不一樣啊!”眾人聽了哈哈大笑,這洋妞是個直腸子。尼娜一點兒也不避諱,夾菜喂給春來,兩人膩膩歪歪,很是親熱。弄得牛有草和馬仁禮不知往哪裏瞅,真是別扭。
飯後,年輕人都跑出去湊熱鬧了,桌前就剩下倆老頭兒。馬仁禮喝得有點兒多,躺倒在炕上說:“大膽哪,今天高興,等我醒醒酒,咱倆接著喝。”牛有草皺著眉頭說:“春來搞什麼鬼?帶個洋鬼子回來,兩人還挺熱乎!”馬仁禮笑嗬嗬說:“就算他倆好上了也沒啥啊!”
牛有草瞪著牛眼說:“放屁,中國種和外國種能弄混嗎?弄混還不得生個雜種出來?”馬仁禮說:“嘿,前陣子我說要找個洋媳婦,你不是很讚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