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神獄中的世界,卻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之久。
她心中生出一股不安的預感,不由自主的問:
“我師父他老人家,”她說到這裏,停了片刻。
半晌之後,才輕聲的問:
“可還活著?”
宋道長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借孟芳蘭的九幽移魂之術,她夢回了多年之前,老道士才收養她的時候。
那時的老道士就已經是這樣的模樣了,十幾年來並沒有變過。
他似是生出晚金,從年紀來算,已經是一百多歲的人了。
雖說修行者的壽數遠勝常人,但畢竟是人,也脫離不了時間法則的束縛。
再加上老道士的修為不過達到化嬰之境,沈莊一行又受了傷,對他影響就更大了。
當日地下墓葬之內,他曾應允此地的枯骨,說是若能平安離開,必定會替枉死於此地的鬼靈做法超度,安葬枯骨,因此換來了這些百年前的怨骨相助。
以他為人性格,若無意外,絕對是不可能半途而廢的。
她的目光落到角落的那一小堆枯骨處,耳畔似是又想起來記憶中老道士背著她上下雲虎山的情景了。
“活著,活著。”張守義點了點頭,語氣有些遲疑:
“就是……”
宋青小初時聽他說老道士還活著,心中如同一顆大石落地,接著又聽他語氣不對勁兒,忙又追問:
“就是什麼?”
“宋姑娘,您走之後,沈莊暫時安全了。”
孟芳蘭退回九幽,暫時不再做惡。
當日那些沈莊的怨靈們大多被孟芳蘭吞噬化魔,剩餘的被鎮壓,不成氣候。
宋青小離開之後,老道士將活著的吳家人等送出沈莊,此後的十幾年裏,一直都在相繼攢錢修建墓穴,安葬此地的枯骨。
他年事已高,為人又格外誠實、忠厚。
缺少銀錢為這些百年前枉死的人下葬,他就拚命的接一些替人驅鬼、除妖的活,賺來的銀錢全用來買棺材,請人修墳墓。
就這樣,在十幾年的時間裏,他硬生生將此地堆積如山的屍骨,入葬到隻剩了百來具左右。
隻是他畢竟年事已高,這些年馬不停蹄的做法事,很傷他自己的精氣。
他又一心要完成承諾,疏忽了修煉,導致他修為沒有精進,身體受到的虧損很嚴重。
“大約三年前的時候,城中突然長出無數桑苗。”當時察覺到這一點的張守義,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頭。
沈莊連被屠兩次,此地已經淪為黑暗之地,寸草不生的。
此時偏生長出新苗,還是桑樹,張守義就知道事情壞了。
當年孟芳蘭本體被困在桑樹之中,張守義與她也算打了百年交道的老對頭,對她的氣息很熟。
“我感覺到此地再度出現魔氣了。”
魔氣的存在與隱匿在此地的孟芳蘭有關,興許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又不安份,即將再度蘇醒了。
發現這一異樣的時候,張守義立即就想辦法通知了老道士。
雙方曾經聯手,布下過陣法,試圖將孟芳蘭攔住。
可是九幽魔煞的力量太強了。
哪怕隻是泄露了一絲氣息,對於沈莊的影響也是巨大的。
此地的地形本來就格外特殊,好不容易勉強維持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此地便又被這縷蘇醒的魔氣點‘活’。
那些曾經安息下去的鬼魂,在魔煞之氣下再度蘇醒。
且受到了孟芳蘭煞氣的影響,變得格外的凶惡,甚至有攻擊力了。
張守義的大軍一開始還能勉強鎮壓,可隨著這裏的怨鬼受魔氣滋養變得越來越凶,他的隊伍便有些疲於應付。
最要命的,是這裏的魔氣甚至對於張守義的軍隊也開始產生了影響。
“那些暗點,就像是劇毒。”
他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側的一些士兵,他們的身上已經被暗紫色的斑點腐蝕。
這些暗紫色的斑團似是活物,所到之處令得這些鬼靈士兵露出痛苦的神色。
“這種毒可以吞噬我們的靈魂,令我們極其痛苦、虛弱……”
張守義說到這裏,語氣都在顫抖,顯然對這種魔氣忌憚極了。
“我的兄弟們,在這幾年以來,已經抵抗不住,喪失大半了。”
不止是他的兄弟們,就連他自己也受創不輕。
沈莊的魔氣複蘇,惡鬼、怨靈頻出。
且此地常年受鬼氣籠罩,飽食了兩次屠城血液的地麵、房屋,都像是成了精的怪物,會吸納他們的魂靈之力。
逐漸的,就連一些遊蕩的野鬼,也受到這種黑暗力量的引誘而來,停留在此處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