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蘇氏喚了一聲,便去到太太身旁,淚水又落了下來。
當這麼多人麵數落自家丈夫,心裏又是生氣,又是難過。可見著母親坐在炕頭,一臉憔悴,心又軟了。老人家心裏難受著,若是這般數落,能讓她心裏好點,也就罷了。
“娘。”蘇泓隻當沒聽見,仍是恭恭敬敬上前行禮作揖。
趙老太太橫了一眼,方才那些難聽話,卻是沒有了。
“祖母。”蘇采盈盈福身,又轉向旁側的孫氏和趙家小女兒李氏,一一見禮,“三姨、小姨。”
按理來說,蘇采應該叫趙老太太外祖母,可老太太卻說隻有一個孫子,聽不過癮,央著趙老爺子讓這些外孫、外孫女兒都改叫祖父、祖母。其實說來也有些情理在,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偏兒子又為了接管家業成親晚,如今隻得一子,二月初春,夫人才懷上二胎,這會兒肚子隻跟西瓜一般圓。
“哎喲!好些時日沒見著我的采兒了。來,快到跟前來,讓祖母瞧瞧。”見著蘇采,老太太才露出一絲笑容,忙招手,喚她過來。
剛挨著老太太身邊兒的蘇氏撇撇嘴,讓出位置來。對自家娘的驕縱,甚是無奈。
旁側依次站著兩個妹妹,蘇氏這一起身,姐妹三人並排而立。都說兒子長相隨娘,女兒長相隨爹。可趙家三姐妹卻是七分像娘,三分像爹,特別是一雙淚水汪汪的桃花眼與趙老太太就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孫氏手肘輕輕碰了碰自家姐姐,暗暗示意。蘇氏看了妹妹一眼,心頭一驚,莫不是老太太要使脾氣了?
趙老太太一手拉著蘇采的手,一手輕撫著她的頭,一臉悲恫,“我的乖孫女兒又瘦了,也不知每日吃了些什麼,祖母離得遠,不能時時照看著。若是你祖父在,定要數落我了。他連最疼愛的乖孫女兒最後一麵都沒見到,走得不安心啊!昨兒還托夢給我了,說吳縣那裏貧得很,讓我多捎些你最愛的桂花糕和蓮子羹。”
說著有些哽咽,淚水自眼角滑落,有些孤獨遺世的悲涼。
蘇采忙拿著錦帕拭去,心頭愈發酸楚,跟著流淚,“祖母,采兒過得好,您莫擔心。”
“娘,吳縣是小地方,比不得南郡。可你女婿從未短了我娘倆半口吃食,快莫說這些了,好生養著身子,讓爹走得不安心啊!”蘇氏忍不住說了兩句,抬頭看了丈夫一眼,後者搖頭,示意她別在意。
“你倆怎麼過我不管!采兒是趙家的大孫女,短了誰,也不能短了她!”老太太抹了一把淚,言語凜冽起來,“喪禮一完,你們就走吧!采兒我自己帶,眼瞧著過了年就十四了,身邊留兩年,我自會給她找戶好人家。老爺早就相好幾戶,如今他不在了,便有我做主。”
老太太早就盼著大女兒一家早些搬回來,一家人挨著近,好有個照應。那蘇泓是個九品芝麻官,又為官清廉,隻每月八千文俸錢,再就是祿米五石。除了一家老小的開支,哪還餘下閑錢。
“娘…”
蘇氏再是想說什麼,老太太卻沉著臉,不予理會,匆匆趕人,“我老婆子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說著捶了捶腿,蜷上炕,躺下,隻留了個後背對著一屋子的女兒、女婿。
蘇氏搖搖頭,朝眾人示意一番,走到床邊,給老娘蓋上被子,輕聲道:“娘,你好生歇著,明兒讓采兒跟前侍候,讓你祖孫倆得個親近。”
老太太隻“哼”了一聲,並未搭理。眾人無奈,隻得隨她去,鬧個幾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