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衣人掃了地上的蒙麵人一眼,籠在袖中的手忽然伸了出來,那書生見狀忙說:“留著他們性命!綁了先押起來吧。”
灰衣人微微點頭,就開始動手綁人,沉默得象個啞巴。
蕭聲看著那書生笑道:“你的心腸還是這麼軟。”
那書生僵著表情沒說話,忽然回頭看了呆立在旁邊的胡畔一眼,向那灰衣人吩咐道:“這位姑娘恐怕受了些驚嚇,你送她回家吧!”
胡畔猛搖頭:“我沒有受驚嚇,我自己走就行了!”不要開玩笑了,他送她她才會受驚嚇吧!蕭聲幹嘛連個招呼也不跟她打,當她是隱形的嗎?不過人家既然想要裝作不認識,她還是識相一點趕快走吧!
她撿起地上的傘,最後看了一眼那三個男人,見他們都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那書生雖然表情嚇人,眼中倒有幾分人氣,甚至帶著一絲關切;那灰衣人的眼神仿佛當她是死的;至於蕭聲,她還是第一次覺得他的目光不再溫暖。
踏著飛濺的水花一口氣跑到於家餅鋪,身上濕得極為狼狽,門虛掩著,她沒有敲門就衝了進去,大口地喘著粗氣。
於嬸聽到響聲跑了出來,見是胡畔渾身精濕地站在院子裏,又是吃驚又是心疼,大呼小叫地說:“畔畔這是怎麼啦?在程府裏過得不舒心還是和董公子吵架了?”
胡畔暗自苦笑,這個她該怎麼解釋呢?說自己剛才差點莫明其妙地被人給宰了?於叔和巧巧也從屋裏跑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個又高又瘦穿著亮閃閃絲綢衣服的人,是錢三少爺啊,他怎麼在這裏?
擦幹了身上的水,換上於嬸的衣服,捧著於嬸剛煮好的薑湯,三雙無比關切的眼睛都望著她,胡畔的心漸漸安定下來,撒了個謊說來的路上遇到個瘋子,嚇得她一路小跑,這才被淋透了。於叔和於嬸非要做幾個她愛吃的家常菜給她壓壓驚,高高興興地一起去了廚房。
胡畔看了看坐在外屋發呆的錢三少爺,低聲問巧巧:“錢三少爺怎麼在這裏?”
巧巧說:“他是來買餅的,這大雨天的叫下人來買不就行了。他可能是還想著姐姐吧,每天都買很多餅,娘說他是在照顧我們的生意。今天買的尤其多……”
胡畔有些感動,今天買的尤其多,是因為怕雨天餅鋪的生意不好做吧?真想一直留在於家餅鋪,每天跟巧巧一起幫於嬸賣餅,時不時欣賞一下錢三少爺的新衣——之前那一個月的生活,簡單而又快樂。那些讓她整個人都覺得踏實起來的溫暖和感動,好象隻有這些平凡的人才能給她。回過神來才發現錢三少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吃過飯,雨還沒停,胡畔打算回程府去,出了院門卻見一輛車停在門前,錢三少爺從車裏探出頭來笑道:“我去城西辦事,剛好可以送你回去。”
一路上錢三少爺都坐在她對麵翻賬本,有時抬頭看她一眼,象是有話要說,卻又咽了回去。胡畔知道他是挺喜歡自己的,可是……喜不喜歡一個人,也是一種宿命吧。
終於到了程府門前,胡畔跳下馬車,回頭向錢三少爺道別,他趴在車窗上呆呆地看著她,忽然說:“我們家裏昨天剛到了一批貨,是連我都從來沒見過的一種料子,夏天用來做衣服一定特別舒服,是要送到宮裏去的。”他停下來看著胡畔,胡畔沒明白他究竟想說什麼,隻好站在那不動。
錢三少爺想了想又說:“我偷著留了一些,想等夏天做一身衣服,可是又不知道做什麼樣子的好……”
胡畔想笑又覺得有些對不住他,隻好強忍著,他這愛漂亮的毛病還是改不掉啊!
卻聽他又說:“所以,我把布料帶來了!”他從車裏拿出一個包裹,遞給胡畔。
胡畔吃驚地接過那個包裹:“給我的?”
錢三少爺點點頭,習慣性地拿出扇子來扇了幾下,笑道:“據宮裏傳來的消息說,今年夏天大概會流行窄袖的衣裳。”
胡畔張口結舌地看著他,大概是下著雨的天氣有點涼,錢三少爺扇了幾下扇子忽然打了個噴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胡畔抱著包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地看著他的馬車遠去,直到消失不見。一轉身,結結實實地撞進一個人懷裏,抬頭一看,竟是程無咎。
程無咎看著她那身有些肥大的布衣服皺了皺眉:“你出什麼事了嗎?”
胡畔看著他身上整潔飄逸的衣服,還有腳上那雙一滴雨水也沒濺上的幹淨靴子,忽然覺得不是滋味,沒搭理他,繞過他默默地走了。她走得太快了,濺起的水花崩得他滿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