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在你唇上的□□瓊漿,
是我碾碎的淒苦歡樂——
你屬於我,
在我寂寞的生活中躑躅。
——泰戈爾
盛顏揚起頭將易拉罐裏最後一滴酒倒進嘴裏時,頻頻亮起的手機屏幕終於在一陣短暫悅耳的鈴聲響起之後完全黑下來,她撇了撇嘴,沒有理會,啪嗒一聲將手上的空易拉罐放在台階上後拿起手邊最後一罐沒開封的啤酒,食指熟練一勾,就拉開了拉環。
此時正是晚上九點,江灘邊晚風習習,燈光璀璨,因為靠近熱鬧的步行街,即使是晚上,這裏也人來人往,人聲喧囂,好不熱鬧。
兩相對比之下,盛顏就有些形單影隻了。
她坐在台階上,麵朝著滾滾長江,右手邊是被江風吹得七倒八歪的空易拉罐,腳邊是被她脫下的高跟鞋,她整個身體近乎隱於黑暗裏,周身唯一的光亮是遠處的霓虹投過來的淡淡光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A市的江灘成了盛顏最喜歡來的地方。開心的時候來這裏看看夕陽吹吹江風,不開心的時候就來這裏獨酌幾杯酒。有時幸運的話,還可以欣賞到江對岸的煙火盛會。
可惜今晚她並沒有這個運氣。
江灘是A市的一個代表性景點,盛顏朝周圍看了看,有一家老小邊走邊笑散步納涼,有年輕的情侶坐在一起享受著正火熱熾烈的愛情,也有三五好友邊走邊聊時不時還停下拍幾張照片......
他們看起來,很開心。
盛顏覺著,自己此刻就如置身凡世卻又脫離凡世的外來者,江灘邊的人生百態生活萬象看起來與她格格不入,卻又很好地將她包容在裏麵,成為其中之一。
呸!真是矯情!
盛顏搖了搖頭,嘬了一口酒,舌尖已不再有初飲時的微麻刺激之感,大概是飲的多了舌尖已經麻木,現在酒液入口,平淡得如同白開水一般。
其實這世上的規律就是這樣,同一件事情,持續的時間久了,不管當初為之萌發的情感再激烈,最後都會歸為平淡。喜歡是如此,怨恨亦如此。
盛顏看著江麵,不知不覺發起呆來,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被罩在一個高大的黑影裏。
來人的氣息有些熟悉,她側過臉,費力仰起頭,想看清楚是誰。她知道來人是個男人,因為逆光,他的臉隱在黑暗裏模糊不清,背後有淺淺淡淡微弱的光芒溢出,像極了十八歲那年,自己離家出走無助淒涼之時,有個少年披著燈光月色而來,親手將她帶回溫暖。
“你......”盛顏有些恍惚,卻在看清來人的臉後慢慢轉開了臉,迷離的夜色很好地掩飾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你怎麼來了?”
來人是宋予宸,她結婚一年的丈夫。
宋予宸早就看到了她手邊的空啤酒罐以及她手上正拿著的啤酒,麵色有些不好看:“怎麼不接電話?”
“手機靜音,沒聽見。”
“為什麼不回家?”
“不想回。”
“盛顏,要我提醒你,你已經結婚了嗎?”
說話間盛顏又飲了一口酒,聽到這句話後垂著頭沉默不語,風吹水動,江麵上的霓虹倒影已經開始慢慢顫動破碎。
宋予宸最討厭的就是盛紫這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態度,他急得差點就把整個A市翻了一遍,她倒好,三言兩語敷衍至極,實在是......可惡。
宋予宸兩步走下盛顏下麵的兩級台階,一把奪過盛顏手中的啤酒:“不想回?你倒說說看,你想去哪兒?讓你借酒澆愁念念不忘想去的地方是哪裏?”
宋予宸的話裏是藏不住的諷刺,縱然盛顏口才不差,此刻卻也無法反唇相譏。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她最想去的地方這輩子是注定去不了了,剩下的無論是蒼茫沙漠,還是冰雪兩極,對她而言,都不過是頭頂一片天,腳下一片地罷了。
“我隻是想一個人呆一會兒而已,你不用這樣。”盛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聲音細碎到幾不可聞,像是揚起的沙,在風中漸漸消弭。
“不用這樣?那是哪樣?盛顏,其實你心裏巴不得我對你不管不問對吧?最好討厭你到連看都不願意看你一眼,這樣你就能理直氣壯不用見到我甚至和我離婚,對吧?”
盛顏覺得宋予宸今晚真是莫名其妙的很,她不想搭理選擇沉默,這倒讓宋予宸覺得自己說對了:“怎麼?被我說中了?盛顏,你這麼討厭我們的婚姻嗎?還是,你本來就這麼沒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