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張了張嘴，終究沒再為自己辯駁，隻在說，“是我對不起他們，特別是你媽。”
反倒是阿魄說：“阿姊，阿父也是沒有辦法……”
而他在阿魄還沒說完的時候就已經打斷阿魄的話：“阿魄！”
我則是在冷笑：“阿父是在演苦情戲嗎，剛才問阿父接下來要怎麼對付我，阿父你還沒答呢？要不要提前跟你女兒說一下，或者還是瞞下來，然後像以前一樣，在最後給我致命一擊，讓我進行最後一次涅槃？”
他沉默了會兒，低聲說：“這次，我不會做任何事情了。”
我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我笑得彎了腰，而後又笑得站了起來，深深地看著那副我曾經最尊崇的麵容。
“阿父果然是最了解我的，知道接下來無作為比有作為要好得多。看來阿父你是知道，我上輩子是以天下為己任的道姑，卻還是被七世積累的怨和那輩子的恨逼到萬念俱灰，不願再涅槃。
而這輩子，你冷眼看著我和江霍嶼互相誤會互相折磨，但折磨著，我們最終也冰釋前嫌，徹底打開心扉走進對方心裏；你殺了我媽和我姥姥他們，還屠了他們一個村的人，但是你又留下了他們的魂魄；你扔我進流放之地，卻又給我換回了我以前的內丹，讓我能在流放之地活下去，也通過阿魄給了我出去的法門。
所有一切，算計得剛剛好，我恨你，可你又留了一線。這時候，我又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知道我是因你而生，知道了我的使命，知道我隻差這最後一世的涅槃，如果不涅槃，等待我的，就是陰間陽間各個世界的全部毀滅。
這些地方還有著我媽，我姥姥他們，有著我愛的江霍嶼，有著閆十三林倪他們這些我真心拿朋友的人，也有著許許多多我可能還不是太熟，但認識的人，更有著許許多多鮮活的生命，我不涅槃他們就得直麵那個魔，我怎麼可能不去涅槃？阿父啊，你果然了解我！”
我又哭又笑著說完，轉過身，慢慢往外走。
身後傳來一聲歎息：“青青，我可以先抹除你和驚謫他們的記憶，讓你安穩度過最後一段時光。青青，這是阿父能為你做的最後事情了。”
我回過頭：“真為我好，不如等我涅槃後抹除掉所有人關於我的記憶，免得他們為我傷心。”
他點點頭：“好，我答應你，最後這段時光，我也給你。”
“那我還要說聲謝謝你。”我笑了聲，重新轉過頭。
這時我的手被抓住了，涼冰冰的，我看到是阿魄，本來想甩開，可想到我曾經這麼寵這位弟弟，而且他變成現在這樣還是因為我，就沒忍心，隻是沒好氣地問：“你還有事嗎？”
阿魄握著我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下：“阿姊，我是想和你說，你的孩子還在的，隻是他躲著，沒有讓你發現。”
我震驚地睜大眼睛，手下意識地抬起來撫摸我的肚子，但沒有感到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
不禁問：“他……真的在？”
“真的在。”
“那他為什麼躲著？”我想起我當時親手挖下內丹還有我被白素蓮他們抓去後的事情，“他還是怕他在我肚子裏麵又會被殺掉嗎？”
阿魄點頭，猶豫了會兒：“確實，而且除了你想到的原因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不僅是你和驚謫這輩子的孩子，也是你和驚謫上輩子的孩子。
阿父當時護住了他，也抹去了他的記憶，在你這輩子又懷上孩兒後，讓他重新投入了你的腹中，他……他重新成為你的孩子後，可能也記得上輩子跟你一起被燒死的事情。阿姊，你，你多注意著點兒。”
我不由扭頭，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個半透明男人。
這男人，創造了我，教導了我，又一次一次把我推進絕境。
可也是他，留下了我的孩子。
這孩子曾是我心裏永遠的痛。
現在他還在，隻要生下來了，就算我以後不在了，就算所有人都忘了我，但也有他，幫我陪著江霍嶼。
我的眼睛有單澀。
“在孩子這件事上，阿父，我謝謝你，但是其他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我說完這句話後，看了眼阿魄，朝他微微笑了笑，而後身體就化成煙霧，毫不猶豫地往進來時的那道裂縫躍去。
在穿過那道裂縫的那一瞬，一股磅礴的力量忽然當頭衝下，等我化為人形落回地上後，突然地，我就感覺我好像忘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