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是間隔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日記,從瑪麗的字體上也能看出,她的書法更加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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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9日 雪
仔細一算,我成為哥哥的妹妹後,已經過了兩年半的時間了。一開始的日子確實很幸福:我什麼都不用做,哥哥會幫我準備好精致又好吃的飯菜。我喜歡美麗的首飾和公主一樣的裙子,哥哥也全都滿足我了。我甚至以為,這就是童話裏的完美世界。
但是後來,哥哥說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會導致我無比墮落的。這一點我十分讚同,以前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說起來不知道她們過得怎麼樣了呢?(這一句後來被劃掉了)
然後哥哥就開始教我很多很多知識,關於這個世界的現狀、關於萬物變化的規律……我很感激他教我的這些東西,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確成長了很多。但是有一點,我實在受不了(這一句又被劃掉了)。但是有些地方,我有些難以接受。
他在禮儀方麵開始更加嚴格地要求我,我從來不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受到那些美麗首飾和華麗服裝是多麼沉重。為了體態更加輕盈美麗,哥哥還要求我把腰部塞進又小又緊的束腰裏,這讓我感到呼吸困難,總是吃不了幾口飯就覺得吃不下了。
甚至後來,我覺得哥哥已經有些病態了。
——他會拿著尺子比劃我每走一步的距離,務必要保證不能有一毫米的差距;站立和坐著時要保持上身挺直,傾聽他人講話要保持嘴角有完美的微笑弧度;要對世界各地特產的布料和寶石如數家珍,隻憑輕輕嚐一口就得說出茶的種類和水的出處……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在脫離“人”的範疇,正向一個精致的人偶靠近。可是哥哥說,這是為了讓我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公主。
不過,那些都不是讓我覺得可怕的事情,真正讓我感到害怕的是——
(這行的字體寫得尤其大)我已經逐漸適應這些並且沒有逃離的念頭!
我站在鏡子前,我好像比兩年前更高了,可我的體重卻沒有變化。我看著鏡子裏那張麵具般永遠掛著微笑的臉,覺得無比陌生,隻有偶爾那雙眼睛裏顯露的悲哀像是靈魂在透過眼睛向瑪麗安娜的理性求救。
(瑪麗的情緒明顯平複了下來,因為字體恢複了正常)不……我剛才在寫什麼?一個合格的淑女不該那樣抱怨。正如哥哥說的那樣,我需要擁有一顆純潔的心靈,永遠麵向陽光。
說起來,新年就要到了,我準備給哥哥一個驚喜。
1月2日 大雪
至今我都還覺得,那一定是個夢……前天晚上,哥哥說屋頂上的雪堆積得太多的話,房子會被壓塌的。所以我趁哥哥給屋頂除雪的時間來到廚房,準備展露一下我的廚藝給他驚喜。
期間,一顆不聽話的洋蔥從我手裏跑出來掉到了櫥櫃地下,我伸手去摸的時候,卻碰到了一個奇怪的凸起。
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沉寂已久的冒險精神突然燃燒起來,突然生出許多力氣把櫥櫃推開,才發現那竟然是個通往地下室的活板門!
天哪!我在這裏住了兩年,竟然從來不知道我們家還有一個地下室!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走了下去,可看到的情景……會成為我一生的噩夢。
那裏竟然足足有三個和我一樣大的姑娘,她們雕塑般立在台子上,不說話也不動彈。我觸碰了一下,發現她們的皮膚冰冷而細膩,這才發現原來不是活人。
我原本鬆了一口氣,但很快一個念頭闖入我的腦海——既然不是活人,那不就是死人?
我敢以我豐富的雕刻知識擔保,絕對沒有任何一種手法可以將某種石頭處理成人膚一樣的觸感,更別提少女的肌膚尤其光滑細膩。
我不記得我愣在那兒了多長時間,似乎是在某一個時刻突然回過神,趕緊衝出地下室,將活板門和櫥櫃複原,然後就見到幹完活的哥哥一無所覺地進來了。
我終於知道,哥哥為什麼從來不讓我一個人進廚房了,可笑我之前還天真地以為那是怕我不小心被刀劃傷手指。
(這行字寫得很用力)我決不能被哥哥發現我已經知道了地下室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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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饒是已經看了許多遍,栗眠仍忍不住歎氣。
鴉王好奇地歪著腦袋問:“嘎嘎——怎麼了?那幾片樹葉上寫了什麼?”
它認識人類的書本是什麼樣子,隻是經常把“書頁”的發音誤讀成“樹葉”。
栗眠斟酌了一下措辭,回答鴉王:“寫了一個少女的成長。但是以非常殘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