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在去結婚的路上,還與沈葛吵了架。
當時兩人正在紅綠燈前等車流停下,蘇七提起房子的事情,沈葛說房子用不著你操心,反正你們家裏又不出錢的。蘇七順口說,那到時房權證上隻寫你自己的名字好了,我,不過是個寄居在你屋簷下的外人。沈葛轉頭朝她嚷:說好了不再提房子的事,為什麼又來翻舊帳,你既然不出錢,那就麻煩給我省省力氣好不好,別有事沒事找別扭!人行道的兩邊,許多人都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眼睛裏帶著點同情和探尋。蘇七想,幸虧他們不知道兩個人是去結婚的,否則,視線裏將換作嘲弄了吧?還有誰,會如他們一樣,在一路爭吵著邁向結婚的殿堂,如果換了其他任性的女子,怕是早就罵都懶得罵一聲,就將沈葛和婚姻登記處,統統地丟開去,扭頭不再回來了吧。
但蘇七還是噤了聲,將麵容,從眾人漠然的注視下,扭開去,看著喧囂中的車流,在夏日的炙烤下,飛快地逃向某一個未知的居所。蘇七突然間羨慕這些車中的人們,他們的旅程,無論如何,總是有終點的;而自己這場還沒有開始就冷寂下來的婚姻,終點,又在哪裏呢?
所以蘇七與沈葛在登記處照相的時候,攝影師屢次提醒他們,笑一笑,靠近一點,兩個人卻是無一例外地,都沒有動。後來是攝影師歎一聲氣,走過去將沈葛冷淡的右臂,搭在蘇七的腰上。蘇七在那個瞬間,覺得如在夢中,一切都是恍惚,她的頭,微微地,朝沈葛靠了靠,唇角上揚,露出一絲的笑容。攝影師歡快地喊道:好,就這樣!老式的相機一閃,鏡頭中的人像,就定了格。蘇七舒了口氣,起身欲朝隔壁的填表處走,抬眼卻與一個麵容憂傷的男子,視線相撞。蘇七看著男子一旁,一個同樣神情寡淡的女子,突然忍不住,低頭笑了。
蘇七是在想,今天真是個滑稽的日子,明明是踏入幸福之舟的人,為何都這樣冷著臉,不開心呢?是不是婚姻隻是人生的一個小站,踏上去的人,與下來的人一樣,都是帶著各式的故事的?
走出登記處大門的時候,蘇七又看到了那一個男子,而且她聽到那個女子,冷冷笑兩聲,說,喬恩,就到這裏吧。蘇七迷惑地看一眼這個叫喬恩的男子,想要停下來,沈葛卻將她一把拉開,說,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離婚的嗎?!蘇七的心,在這句話後,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僵住了。
蘇七屢次想要提起喬恩,都被沈葛煩煩地拿別的話題岔開去了。沈葛是個不喜歡談人隱私的男人,這一點,蘇七一直知道也是欣賞的。但他對於喬恩,明顯不是“不談”那麼簡單的,“避而不談”,才是沈葛真正的態度。
是那日收拾東西,蘇七在沈葛的一張會議照片裏,再一次看到了喬恩。照片上,沈葛與喬恩,遠遠地隔著,表情裏,都帶著一絲男人間的自負。隻不過,喬恩的自負,少了些張揚,不像沈葛,是骨子裏的,如果誰無意中碰觸了,那自負,愈加地會膨脹開來。蘇七喜歡稍稍有些自負的男人,這也是她在第一眼看到沈葛的時候,為人低凋的她,主動去靠近的原因。她記得那時他們還在大學裏,幾乎快要畢業,在狂歡的舞會上,沈葛坐在角落裏,獨自飲一杯酒,眼睛淡淡掃著歇斯底裏的人群,帶著點不屑。蘇七身體不適,正要走的,看見沈葛,一下就停住了,徑直走過去,說,可以喝一杯麼?沈葛抬頭,笑:已經來了,為何不喝?蘇七就是在那一刻,被沈葛略略霸氣的微笑,給征服了。
喬恩,在她的印象裏,就是讀書時代的沈葛。一樣的驕傲,一樣的自信滿滿,對女人的霸道中,帶著鮮明的疼惜和憐愛。沒有理由,女人在走過時,不會愛上他們。如果,他們一直這樣下去。沈葛什麼時候變得自私冷淡起來,蘇七也說不清楚,大約是從沈葛被公司老總降了職開始的吧,而那次降職,又在沈葛開完去海南的會回來。照片上打上去的字,明白地告訴蘇七,喬恩,在那次會上,是沈葛最有力的對手,或者,間接上,是喬恩,讓沈葛在談判會上丟了麵子,從而引起老總不滿,回來後便厭棄了他。
這一厭棄,讓沈葛變成一個刻薄尖酸的男人。亦讓蘇七,隻有在喬恩的身上,才能找回昔日沈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