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楊燕掖了下被子,帶著歎息的陳香芬站起身走進一旁的灶房繼續熬豬食。
而沉沉睡去的楊燕卻再次陷入夢魘中。一遍又一遍重複的惡魔讓楊燕額頭慢慢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伴隨著低低的□□喃喃著嘟囔著一些若隱若現的恨意。
隨著時間的延長,楊燕的眼角緩緩流出一滴又一滴淚珠,臉色也從原來的潮紅變成了蒼白,緊鎖的眉頭好像深深刻畫在眉心的印記怎麼都無法消除。
而就在楊燕要被夢中滔天恨意逼瘋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聲,“燕子?大燕兒啊,醒醒,五嬸在哪。”
喂完豬的陳香芬剛剛把手裏的泔水桶放在門口,就被一陣低低的哭聲驚住了,委屈到了極點悲戚到了極致的哭聲讓聽到哭聲的陳香芬都跟著鼻頭發酸,楞了一下瞬時回神的陳香芬趕緊往屋裏跑,剛剛掀開門簾就看到原本躺在炕上沉沉睡去的楊燕已經蜷縮成了一團,不斷顫抖的身體嗚嗚的哭聲不斷的從幹裂出血絲的口中吐出。
又急又氣的陳香芬幾個大步衝到炕邊,爬上炕坐在了楊燕身邊,邊輕推著邊不斷的喊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呼聲,一下比一下重的拍打,終於讓陷入夢魘中的楊燕睜開雙眼。
乍一睜開雙眼的楊燕赤紅的雙目把低頭看著楊燕的陳香芬嚇的打了個冷戰,“大燕兒?”
小心翼翼試探的喊聲讓意識並不是很清楚的楊燕狠狠的盯著陳香芬,好半響,就在陳香芬被楊燕好像瘋狗一樣的目光盯的要逃跑的時候,楊燕的目光終於動了一下,微微轉動的眼珠中,楊燕的理智終於回籠。
眨了眨雙眼,看向滿臉驚恐的陳香芬,楊燕心底一驚,臉上隨即露出一絲苦笑,“五嬸,嚇到你了吧,對不起。”
沙啞低沉的歉意中楊燕低垂下眼簾,愕然的看著低下眼簾的楊燕,陳香芬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陳香芬靜默的反應讓楊燕心底沉了沉,低垂的眼簾擋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楊燕緩緩伸出手握住了陳香芬的手,微微退縮中,楊燕再次抬起眼簾,眼底的懇求和歉意讓陳香芬的動作頓了一下。
仔細打量著神情完全正常的楊燕,雖然依然有些害怕,但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陳香芬還是忍住了心底那絲膽怯,冰冷粗大的手指回握楊燕粗糙卻幹瘦的小手,“大燕兒,你跟五嬸說,到底咋的了?”
就在陳香芬探究的目光不住打量的時候,楊燕的心底也在快速轉動著,楊燕很了解自己這種情況,每當從噩夢中醒來,混沌的大腦都會有一段時間會被恨意主宰著。
記憶中,除了最好的朋友小穀在沒有一個人會坦然接受,雖然回來已經足足一整天,但從信息發達的現代社會回到小山村的楊燕還是明白自己撞大運了,沒有一絲欣喜的楊燕隻要想到還會看見蔣春梅或是還要經曆一次充滿欺騙的人生,心底就好像火燒一樣幹疼的厲害。
楊燕短暫的一生可以說是被淚水侵大的,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扔下一家三個女人,奶奶、母親和她,楊燕立事早,當別的孩子還在享受著父母疼愛時,楊燕已經跟著奶奶的身後下地幹活,到了上學的年紀,別的孩子放學了可以留在學校玩一會,可楊燕卻不行,隻要放學的鍾聲一響起,楊燕領著書包就往家跑,喂豬、喂雞,收拾菜地,甚至還要準備晚飯。
楊燕自己的記憶中生活一直都是忙碌的,好在楊燕懂事,知道自家跟別人家不一樣,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家裏還不是一個寡婦,而是老青兩代人,正是因為這樣的情況,楊燕平日裏很注意跟旁人的關係,別說惹禍,那怕挨揍了回家也不會說,楊燕很清楚,說了也沒有人給自己撐腰。
這樣的結果造成了楊燕過分的自卑也過分的自重的極端性格,可就是這樣守護著親人忙碌的生活也沒有持續多久,先是奶奶因為跌倒而病逝,緊接著不到兩年,蔣春梅扔下楊燕改嫁離開了五頂山下的老楊家。
短短的兩年,楊燕徹底成了孤孩子,極度渴望親情的楊燕在蔣春梅嫁人不到半年後,步行了二十多公裏再次找到了搬到向陽川住的蔣春梅,從十一歲到十五歲,四年的時間,楊燕奔跑在那條深深刻在心底的小道上上百次,就是為了看一眼蔣春梅,雖然很多時候僅僅隻是一眼就被冷著臉的蔣春梅趕了回去,但楊燕的心還是甜的。
如果能夠得到蔣春梅的一個笑容或是一個撫摸,楊燕更是會樂的好幾天都合不攏嘴,在楊燕心中,母親是最疼她的,那怕後來有了小弟弟,那怕繼父家的妹妹不斷的欺辱依然無法改變楊燕心底對蔣春梅這個母親的渴望。
時間一天天過去,楊燕也一天天長大,小時候幹瘦的楊燕長大了雖然沒有成為一個大美人,但也有著小家碧玉的清秀,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當楊燕再次去母親家幹活帶弟弟的時候,繼父家的妹妹已經不見了,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剛剛離開。
雖然有些好奇但楊燕更多的卻是輕鬆,畢竟相隔僅僅一歲的兩個人每一次見麵都會發生一些各類的不愉快,而基本上每一次都是楊燕後退,無數次被吐了口水的楊燕雖然希望母親能夠伸出援手但除了失望還是失望,不可否認,那一刻,楊燕的心還是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