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18日,星期一。
早晨八點,海軍工程學院大門口前500米的停車場,一輛墨綠色重裝吉普悄然滑進停靠在角落,率先打開車門的閔海洋繞過車門走到後車廂。
跟著下車的楊燕看著很快擺滿了一地的行李,眼底快速閃過一絲無奈,“姑娘,再看看,通知書都在吧?身份證哪?身份證在不在?湛江,昨晚你檢查的時候是不是都有。”
活了半輩子,第一次以家長身份送孩子走進大學校門的袁烈、單湛江頭天晚上就開始一遍遍的準備著,早晨四點就起床的單湛江把倆人的軍服燙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該忙活什麼的單湛江甚至拉著袁烈大早晨的跑去洗澡堂好好洗了個澡。
筆直的軍裝褲、嶄新的夏裝和大校軍銜襯托下,整個人迸發耀眼神采的單湛江單手提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手提包站在楊燕身邊。
“在、都在,咱姑娘不到年齡沒身份證,再說了檔案不是已經調走了嗎,隻要拿著通知書就行。”
已經核對了不下十次的單湛江肯定的回答讓滿腦袋汗的袁烈鬆了一口氣,哪怕心裏知道三天的報名時間,真要是落下啥,馬上回家取也來得及,可第一次作為家長的袁烈還是緊張的夠嗆。
突然,一個略顯冰冷的小手落在袁烈滿是汗濕的掌心,“幹爹,別緊張。”
平淡的嗓音,清淩淩的好像一汪清泉似的眼神讓袁烈不自覺放鬆,咧著嘴自嘲的笑了一下,大手落在楊燕的頭頂,“沒事,頭一次以家長的身份走進大學校門,爹就是怕給你丟臉。”
溫和的目光下,抬起眼簾的楊燕看了看袁烈、單湛江、楊勇、閔海洋,目光緩緩轉動,一張張明顯緊張卻又極力想要冷靜下的麵孔讓楊燕笑了一下。
清秀的外表,溫溫柔柔的近乎有些柔弱的笑容讓幾個人袁烈、單湛江、閔海洋同時皺起了眉頭,彼此對視一眼,眼底同時閃過一抹擔心。
沒有遮掩的擔心讓楊勇額頭突突了兩下,外人不知道,可楊勇知道,自家孩子隻是外表柔弱了一些,尤其是笑的時候,抬手揉了揉額頭,一個手刀劈開袁烈的楊勇瞪了下眼睛,“你們行了,燕子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好欺負,行了,趕緊進去。”
說完拉著楊燕大步往遠處的海軍工程學院走去,留在身後的袁烈、單湛江對視一眼,壓下心底的擔憂,提著行李趕緊跟上。
走在最後的閔海洋回想起楊燕的笑容和二十天的特訓,努力讓自己相信,楊燕隻是外表柔弱,內心卻極其強大,一次次的自我催眠下,總算冷靜下來的閔海洋重新露出溫文儒雅的笑容。
快步上前,走到了楊勇身邊,一行五人,很快站在了海工學院的大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眼前白色略微有些發黃的校門。
高高懸掛在海軍工程學院上的紅色條幅在淡淡的微風中輕輕晃動,熙熙攘攘的人流夾雜著各種各樣的方言,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淡淡的激動緩緩翻滾。
“姑娘、姑娘,這邊這邊。”
仗著身高的優勢第一時間找到軍隊指揮類專業的袁烈一把拉過楊燕,四個人好像老母雞似的護著楊燕穿過人群,站在了隊伍中。
或詫異或探究的目光中,左右各兩個的楊燕掩下心底的無奈,裝作看不見那一絲絲探究目光的順著隊伍慢慢往前走。
半個多小時後,終於移動到前麵的楊燕剛剛把手中紅色通知書放在桌子上,“你...。”
啪的一聲脆響,“同誌,你看我們都等半天了,麻煩先給我們做下登記。”
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兩張通知書一前一後放在桌子上,順著桌子上白皙的雙手看去,一張保養得當的麵孔出現在眼前,微微上翹的眼梢和隱藏在溫柔笑容下的高傲讓楊燕收回了目光。
“先來後到。”
站在楊燕身邊的袁烈瞬間沉了臉,冷冽的目光掃了一眼桌子上紅色的通知書,“你看你這同誌,怎麼說的好像我們插隊似的,這不是特殊情況嗎,天氣太熱,老人和孩子受不了了。”
帶笑的溫言下,挑了下眉梢的楊燕按下袁烈的手臂,平淡的目光掃了身邊的女人一眼,收回目光的刹那,楊燕看向坐在桌子後麵的中年男子。
一直低著頭把玩著手中鋼筆的男人抬起頭,深深看了一眼從始至終沒有出聲的楊燕,輕笑了一下,伸手把楊燕放在桌子上的通知書拿到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