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是友誼,更是恩情。於他們沒有友誼則斯世不過是一片荒野,而這種從心出發為心長相守的友誼,比愛情恒久遠,比親情更開闊。有哲人說:什麼是愛情?兩個靈魂一個身體!什麼是友情?兩個身體一個靈魂!
在友情裏,我們以靈魂結合共渡逝水,在愛情裏,我們以身結合共墜紅塵,所以能抵達心靈的領土並肩馳騁的還是知己。
我們的心會離開兄弟姐妹,離開丈夫或者妻子,卻離不開那個認定的知己。
馮夢龍說:“恩德相結者,謂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謂之知心;聲氣相求者,謂之知音,總來叫作相知。”
這樣的友情,以唐朝最盛,唐朝的詩人肯為他說“直到他生死相覓”,肯為他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肯為他說“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而宋朝的辛棄疾卻隻有“把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這是一種缺少知音的孤獨。所以喜歡唐朝的詩人,因為這是一個有山有水的時代。那個時候他們都可作以山為琴,以水為弦的詩人,伯牙來了,子期還在,而不是人歿琴斷,山在水涸,人間不能再在山的深穀裏彈起流水之弦,再沒那一曲可歌可泣的回響。
這些詩人的詩篇流光溢彩,而詩人之間的感情更是一往情深。他們是友情以上,戀愛未滿。這是一種友情,卻比友情更緊密,比愛情少了一些情欲,卻比愛情更加肝膽相照。他們的情,不是愛情,勝似愛情。
他們可以沒有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卻不能沒有這種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友情。我不知道李白、白居易他們的愛情,卻聽到李白的大聲呼喊:“吾愛孟夫子!”看到深夜裏白居易一場深情流露:“此夕我心,君知之乎?”還有劉禹錫和柳宗元的生死之情:“君為已矣,餘為苟生。”以及韓愈的高聲吟唱:“我願身為雲,東野變為龍。”喜歡這種幹淨、深情、酣暢、淋漓的感情。愛情是一場海誓山盟,而這樣的友情卻是海枯石爛。他們的情,初見者,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清之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領悟之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而他們攜情行過之處,唯有千山崢嶸,萬水夭夭。
世間繁華,隨時浮沉,世間愛情,瞬時千變,唯有茫茫碧水上,蒼蒼橫翠微。
此刻繁華人世,夜闌靜,有誰共鳴?我們還有誰可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