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采訪人:唐克,男、33歲、高中文化,北京懷柔縣人,現為某城區交警支隊交通警察。
采訪地點:唐克宿舍內。
認識唐克還是去年的夏天,那天我開朋友的車走到玉泉路口,燈變綠後我的車突然熄了火,後麵的車一直在按喇叭,越著急車越發動不起來,這時正好走來一個交警,他問我車怎麼了,我說發動不起來了。他幫我把車推到了路邊,問我說:這車是你的嗎?我老老實實說:不是我的,是借我朋友的。他看了我的駕駛證和工作證後,開始幫我打開車前蓋找毛病修車。我東一句西一句的和他聊,知道了些他的個人情況。
我是九0年當兵回來的,我們部隊在山西懷仁,是空十軍的一個機場,我們是地勤兵,在那兒幹了四年,我才開始在炊事班幹,後來被安排去學了開車,回到汽車連開新解放車。星期天我們一幫老鄉愛湊在一起玩玩,喝點小酒。那兒的冬天特別的冷,我們到附近村裏買一條狗回來,殺了吃狗肉。後來我開車撞死了人,那是八八年的春天,我開車到左雲去給部隊拉煤,回來的路上,快到金沙灘的時候,一個瘋子橫竄馬路,我刹車不及,把他撞飛了出去。部隊給我了一個記大過處分,我又回了炊事班,那段時間晚上老作惡夢,夢見我開車撞死了好幾個人,看著那血肉模糊的現場,聽著那死者家人們哭天撼地的聲音,我下車就向附近的山上跑,民警們大喊著在後麵追趕我……惡夢醒來我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這幸虧是夢。有時我想那個漂泊的魂靈,他在陰間還好嗎?他會不會恨我?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裏,我隻是埋頭幹活,心靈蒙上了一層灰色,生活中很少再有開心和說笑的時候。到了十月份,領導找我談話,讓我退伍,並答應把檔案裏的處分給我拿出來。回到家後,我被招到了交通大隊,那時城裏退伍的戰士誰也不願幹交警,風吹日曬太苦。那時城裏很多交警都是象我這樣是從郊縣的退伍軍人中招來的。也許是命,我這一輩子算和車打上交道了。
培訓了幾個月,我就上崗了,那時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一是為能進城裏來工作而高興,並且穿上了警察製服;二是我已基本從過去的痛苦中解脫了出來,我暗下決心,今後在工作上嚴格執法,通過自己的努力工作使司機和行人平安出門平安回家,讓這個世界上少一些痛苦,多一份歡樂。九五年夏天的一個晚上,五棵鬆三0一門口出了一次車禍,一個過馬路的女中學生被撞死了,肇事車輛逃跑了,更可恨的是後邊一輛拉煤的大車又從女孩子的身上碾了過去,當我們接到報案趕到時,那現場簡直慘不忍睹,女孩子滿臉是血,兩條腿都被碾斷了,一隻涼鞋靜靜的躺在離她十米遠外的地方,她的書包還背在身上。一把鮮花都成了花瓣灑在女孩的身前,而女孩的手中還握著那束花梗。後來知道,那女孩的父親母親離婚了,她跟著母親生活,她很懂事,學習也挺好,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她,她還是她們班的文藝委員。那天她是放學後去三0一醫院看望住院的媽媽去的。
一個花季少女就這樣走了,那天從現場回來我久久不能平靜,盼望著出京路口或別的渠道有發現肇事車輛的消息傳來。第二天一早,我請示領導後寫了一個尋找肇事車輛線索的啟示掛在了現場。時間在一天天過去,一點線索也沒有反映上來。那女孩身子躺在寂靜的冰櫃裏,魂靈卻不安的漂浮在京城的上空。後來好幾個月後,我們突然接到一個匿名電話,他說他是保定的,昨天在飯館喝酒時,聽到鄰桌的一個人喝醉酒後吹牛,說他在幾個月前在北京開車撞死了一個人,他朋友們看看四周罵他:你他媽真喝醉了,淨說胡話。走走走,把他送回家。那人掙著不走,說我沒喝多,我不說了行不行?那幫人還是很快結賬走了,我裝著上廁所,看他們坐一輛車號為冀C__XXXX的桑尼車走了。你們可以調查一下,看這事是真是假?我們的人說,你若留下姓名,我們調查後真有這案子,會獎勵你,而且會為你保密。他說沒必要。我和我們付隊長穿便衣去了保定,通過有關渠道查到了那輛車號為冀C__XXXX車的主人,通過作工作,他承認他那個哥們那天確實說了那些話,而且他那個朋友有一輛黑色紅旗,他還說別的朋友好象說過頭一段那有紅旗車的哥們在北京出過一檔子事,不知是真是假。通過細致的外圍工作,我們終於認定那開紅旗車的人就是在北京撞死小女孩後逃跑掉的肇事者,請示領導後我們把人和車一起帶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