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身邊還有一個人，那該多好。
紅袖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遙遙望去，當初她也是站在這個高高的地方，看著程風和他的兄弟們駕著馬匹，慢慢離開了她的視線，消失在茫茫的地平線上，她記得當時很恨自己的眼淚，為什麼它總是擦了又起，總是讓程風的背影在她最後的視線中，水一樣的蕩漾。
蜀疆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一切都從零，漸漸開始。
至善在那個早上忽然來到了紅袖的麵前，她跪在紅色的絨毯地上，紅袖發現，她的舉止間已經現出幾分老態：“皇上，至善要走了。”
紅袖聞言一愣，她忙不迭地跑下長長的階梯，跑到至善的身邊，臉上是一種莫名的惶恐：“師傅，你為什麼要走？”
“皇上，至善說過，當你完成了毀滅冥界的使命，為你的父母報了仇，就是至善離開的時候，難道你忘了這句話？”
紅袖一時語塞，她想了想：“我記得，可是，可是天大地大，你要到那裏去？”
至善抬頭，笑得異常慈愛，她伸出手去，許是想摸摸紅袖的頭發，可是手停在半空，不知想些什麼，又收了回去。
“孩子，時間已經到了。”
“如果有一天，你能夠找到適合你皇位的接班人，那個時侯，就是去尋找你幸福的時候，隻是凡事隻能順其自然，萬萬不可強求。”
輕若夢語的一句，紅袖還沒有體會得出這句話的意思，至善已經笑著後退，轉身走掉了。
至善離開了，她在高高的簷柱邊一轉便已經消失不見，紅袖琢磨著她的話，她的腦海中忽然多了一抹亮色，這抹亮色讓她的心忽然砰砰地跳，她用有些踉踉蹌蹌的腳步跑到簷柱旁邊，想要向至善問個明白，可是，紅袖發現短短的時間內，她竟然已經走了好遠，那麼遠的距離，她再難追上。
遙望著至善的背影，她忽然想到自己這一生，多少愛她的人，最後都不過留給她一個虛無的背影，她的爹爹，程風，師傅至善，所有人，在她的生命裏來了又走，隻留下一個虛無縹緲的蓮花之瓣，像是一聲歎息。
紅袖的目光就那樣慢慢凝結，她看到就在至善身影已經模糊的地方，一片蓮花瓣忽然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徐徐飄過，一幕永恒的畫麵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看到一個銀色緞帶瞬間從高高的懸崖飄落下來，一個女子的身體就吊在銀緞的另外一邊，在她墜落在滾滾河流的那一刻，紅袖看到她竟然和至善的身體合二為一。
原來一切——
都是命定。
許多年之後，很多老人還會談起曾經有一個叫做蜀疆的國家，這個國家曾經發生過這樣古怪的事，關於程風，人們會說，他是第一個隻娶一個女子的皇帝，他是第一個取消內外宮之分的皇帝，他是第一個把江山讓給一個女子的皇帝，曾有人說，他經常會看到離開了皇宮多年的皇帝，在夜晚的蜀疆皇宮之外徘徊，他打扮成一副尋常百姓的樣子，似乎怕被人認出一樣。
而關於紅袖，傳說似乎就多了許多，有人說，程風在臨走之前，曾經讓一個心腹太監把一塊玉交到紅袖的手中，這個太監告訴紅袖，拿著這個玉佩去法光寺，會看到程風本來想要在紅袖二十二歲生日的時候，向她公布的那個天大的好消息。
據說，紅袖拿著這塊玉，見到了法光寺的一個人，沒有人知道紅袖為什麼見到一個魁梧的和尚，竟然會頃刻間淚流滿麵，人們更驚訝的，是他們竟然聽到堂堂蜀疆女皇，對這個和尚叫爹爹，而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人們就隻能猜測，不得而知了。
據說，紅袖在蜀疆為皇的第七個年頭，就找到了她最好的接班人，她把皇位很自然地傳給了他，從此，這個皇帝把蜀疆治理地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這個皇帝，就是當年的十四世子。
而紅袖在此之後，就消失無蹤，誰也不知道她去了什麼地方。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不論傳言或是事實，如今都已經隨著周而複始的花開花謝，而成為歲月一記淡淡的腳印。
而它會漸漸隨著時間的流失，越來越淡薄，漸漸地，被人們遺忘在一個不可知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