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一個人呆在這小房子裏,我來的時候很空,這時候房子裏多了很多東西,我反而覺得比來時更空了。我不知道這種空白是源自於習慣的建立還是什麼,腦子裏反複回放著平日此時該有的場景,盡管都是一些爭吵或者沉默。我不知道我說出的那句話在肖雨聽來,到底代表了什麼樣的意義,我不是他,體會不到,我想或許我永遠都不知道對於他來說,這到底是一種解脫,還是一種傷害。
望著窗外漆黑的一片,心裏沒有負擔原來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暢快。不管怎麼樣,人生終要繼續。
整個一天就做了這一件事,可這件事卻讓我覺得疲憊不堪,於是我倒床就睡。等我再睜看眼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上午。
沒有了肖雨,我便不再是加爾。穿上自己的衣服,驅車到商場購買一些必備物品。首先是行李箱,這一趟不知道要走多遠,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我買了一大一小兩個規格的行李箱,這樣足以應付各種遠足。接下來就是鞋子,遠足不能穿跟鞋吧,我們要去的是火山,那是山路,登山鞋不能少,三雙登山鞋怎麼都夠了吧。還有就是衝鋒衣,其實我也沒有去過野外,所以買衝鋒衣褲、帽子手套、戶外用品都是店家推薦,她們給我配了兩大套全戶外用品,大到帳篷,小到瑞士軍刀。這一堆買下來其實都差不多了,實際上阿成肯定會把這些東西準備上,可是我不放心,還是自己準備的好。
戶外店的東西我是搬不動,帶他們幫我送到我車上後,我繼續在商場裏晃悠,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逛了一個來小時,一家模型店吸引了我,我直直走進店內,看著這裏各種船模、車模,各種飛機模型,各種機戰模型,這些東西我自己也有喜歡的,比如EVA的初號機,比如各種母艦、軍艦,可更多是進店時看到了很多以前肖雨提起過的模型。想想真好笑,以前那樣討厭他,沒想到他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住。
“你好,這兩個展櫃裏麵所有模型,不重樣的給我全部打包一套。”我叫來營業員,指著麵前兩個展櫃對他說。
“額...好...”營業員顯然有些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才確定自己聽得沒錯。看來他們店應該很少有人來光臨吧。
營業員一個個把展櫃裏的模型盒子拿出來查價格寫單據,我付錢後讓營業員幫我把這些模型送到車裏。後備箱裏裝滿了戶外用品,現在這一大堆模型就隻能裝在後座和副駕駛座。剛把東西裝完,張一默電話就來了,他讓我開車到溫泉酒店和他碰麵。
兩個小時過後都已經快下午一點了,我一路堵車終於堵到了酒店門口。這溫泉酒店是原來我爸的,後來轉給了一個台灣人。張一默站在門口接我,看滿車的模型盒子基本把我埋在車裏麵,他又開始嘲諷我:“你真會保暖。”
“你懂什麼,這叫雅趣。”我鄙視他一眼,走進了酒店。酒店的大門是一個大大的門套,上麵是墨綠色的門簷,進去裏麵左邊是一簇景觀石山,右邊是小小的魚塘,中間是簡樸的石板路。整個酒店不大,是日本佛寺的兩層建築,風格古樸講究,主建築背後就是溫泉池,依山建池,層層疊疊,在最上麵的幾處是單獨屬於池旁的房間。這裏除了夏季,基本都是旺季,由於房間有限,服務設施一流,所以想要在這裏訂房間,起碼得提前一個月。張一默也不知道想了什麼辦法,才能在這裏定上房間,而且還都是那小山坡上的幾處有獨立浴池的房間。但是我不明白他在這裏定兩個房間是幹啥,有啥話還要潛到這溫泉池底去說?
我一路趕來還沒吃飯,我是個非常愛吃的人,而且還擁有怎麼吃都吃不胖的絕世神功,所以我非常期待飯點兒的到來。
我們直接去到餐廳。餐廳是室外的,在主建築右側靠後的一處竹林邊,下麵是溪流,在溪流上麵使用木板搭建了一群小亭子,每個小亭子都獨立隔開,非常雅致。我拿著菜單看了半天,點了個海鮮拚盤和印度火鍋,他沒我這麼麻煩,就要了份炒河粉就沒了。
上菜間隙肯定是談話的重要時間。
“肖雨你打算怎麼辦?”
“他已經搬走了。”我雙手合十杵著下巴,看著那小竹林發呆。
“恩,準備得怎麼樣了?”他沒有停留在上一個問題,很識趣。
“我剛上午去買了一大堆,應該夠用了。”
“買?我是問你關於要去的地方有沒有去了解,你去買東西幹什麼?”發現我理解的“準備”有點偏差,他馬上糾正我。
“啊?!我還要去了解?不是有你和阿成嗎?我了解那些幹什麼。”我有點蒙了,我又不是去當向導的,他們了解就好了呀。
“唉,算了,晚上再給你補充這些。我們這次提前出發是因為楊宇前晚上聯係我,說加爾不辭而別了。”
“楊宇?他也參與了這件事?”我一直以為就加爾參與了,結果楊宇也知道。這到底還有多少人知道啊?怎麼感覺我有點跟不上趟了。
“楊宇和我讀的一個大學,因為家裏這層關係,所以有很多事情他是知道的。”張一默解釋了一下,繼續剛才的事情:“他本來是陪著加爾往墨西哥出發,可是在他們剛到圖森的時候,加爾忽然不辭而別。楊宇說他們在到達圖森之前,加爾曾懷疑有人發現了她的行蹤,所以他猜測加爾很有可能去了西西裏。我們提前走是趕去美國和楊宇彙合,用你的身份混淆對方視聽,這樣加爾才能安全。”
我聽著他給我講的事情,心裏一上一下的,西西裏那是什麼地方?大黑幫呀!加爾跑那地方去幹什麼?可是他說了半天都是雲裏霧裏,我實在著急,脫口就問:“到底加爾在躲誰?從我回來開始就一直被要求為加爾的行蹤保密,我想這肯定不僅僅是因為阿成的原因吧。另外加爾為什麼要去意大利?這和她被發現有什麼聯係?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一默並不打算隱瞞,點上煙給我講了下,大概就是,早年在我們爸爸發大財的時候,我們大伯神大華刑滿釋放,爸爸不想他再出去混混噩噩過日子,反正大伯在西安入獄,那就讓他去陝西那片的地下賭場管理。本來一切都很好,可大伯愛喝酒,沒腦子,有一次喝了酒就在辦公室裏調戲一個發牌小妹,人家小妹是結了婚的,老公就是場子裏的安保人員,這事被那小妹老公知道了,衝進去就像打我們大伯,結果被其他安保人員打趴下了,大伯氣的當著那男人的麵把人老婆給辦了。這還了得?那男人氣不過,第二天就跑了,去找到陝北的地頭蛇大強子,為了讓大強子幫他出氣,就說隻要幫他把神大華宰了,我們老爸肯定會去陝西,那時候再把我們老爸也宰了,那神家的寶貝就能歸他們。他們說的那寶貝就是張一默給我拿小石頭,當時我們老爸就帶著那石頭。本來這事是個秘密,隻有家人知道,可大伯在那邊喝酒說胡話,早把家裏這點秘密給巴拉巴拉說出去了。這下可好,陝北強子放出話來,說誰要寶貝發財的都跟著他去宰人,很快陝北好多小幫派開始暫時性合作,半個月後,烏壓壓的一大群人全部到我們場子裏來鬧事了,可既然是賭場,誰怕誰呢?我們場子裏的人抄起家夥就開始幹,那場麵混亂得最後警察來了看到的都是殘胳膊斷腿。大伯在那場事件中被人砍死了,那邊的場子也被查封了,警察本想順藤摸瓜,可活著的夥計們都很忠心,沒有一個撩了的,後來老爸又花了大價錢才把這是給平息下來。但是自那以後,我們神家有寶貝這件事情在國內外都被傳的沸沸揚揚,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這裏麵就有一個組織信得真真的,可他們不會打我們什麼主意。話說老爸當年還在黑社會的時候,有次出去幫人收賬,那家人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兩個大人一個吸毒瘦得跟鬼一樣,一個嫖妓滿身是病,收賬的人看他們沒錢還,那就得江湖規矩了,可老爸看屋裏有倆娃,全身兮髒,瘦不拉幾的肯定幾天沒吃飯了,看著他們來收賬,嚇得尿都流了。於是老爸就把這倆娃帶走了,吃好喝好養著,送他們上學,等到過了十八,這倆娃就說要自己去闖天下了,那時候九十年代初吧,我們剛出生,大姐正上小學,那倆娃也走了,老爸想著自己也都四十多了,該過過平常生活,就洗手不幹了。老爸去世的時候,雖然資產龐大,可為了避免災禍,所以早在生病的時候就吩咐過我媽,葬禮必須從簡。葬禮那天,這倆娃從意大利回來,當年小屁孩現在已經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黑幫老大,那氣勢瞬間長臉啊。他們也知道我們家石頭的事情,為了報答老爸,他們就像在我們老爸麵前許諾,終生保護神家後代。可畢竟山高皇帝遠,那倆娃必須要回到意大利,加爾在中國很多地方需要自己多謹慎,因為當年被殺的人,曉得秘密的人太多了,報仇的,窺物的不計其數。老爸當年把石頭交給張家保管,也是因為張家並不顯眼,隻是低調的做著培訓生意,也算是安全措施之一。而我也不是無緣無故的被帶到意大利,老爸考慮到他是黑社會出身,怕人尋仇才遲遲不肯給我們上戶口,後來將我送到意大利,主要也是因為他早就知道那倆娃在那邊有點名堂了,把我送過去可以降低風險,還能保證安全。
張一默給我講的這些,是我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看來這些加爾都知道,她承受著多大的壓力我難以想象。
從故事裏走出來,菜都上桌好半天了。我抄起筷子就開始吃,這故事聽得我全身一震,腦補著各種場景,想象著,如果這年代再有當年那些事情發生,估計都能拍部好萊塢大片了。
吃完飯,我滿足的鼓著肚子癱坐在位子上,享受的舔著嘴,吃飯最美好的地方就在於吃到撐!張一默看著我這四仰八叉的樣子直歎氣。
“我們神家,真特麼神!這種限製級大片的事情都能發生,難怪該我們發大財。”我自嘲地說。
我們家是有錢,但有錢的都不一定是大家閨秀,我就不是,我是一個說話大大咧咧的女漢子,這也是我一直被單身的原因。張一默生活的環境畢竟不一樣,他們搞教育的,接觸的都是大文人,再沒規矩也是有一個限度的,哪兒像我們這些放養的,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不信你看加爾,什麼頂替她,懷著孩子亂跑,獨身一人前往黑手黨,樣樣比我瘋狂多了。
“我發現肖雨一走,你這就原形畢露了,什麼痞子樣都出來了。”張一默對我搖頭。是感到失望嗎?且就失望吧,到了美國我還得變成加爾,先讓我放鬆放鬆。
我白他一眼,看看時間,下午三點多鍾。這時候人最容易犯瞌睡,可是我聽了剛才那故事後已經沒有瞌睡了,張一默問我上過這南山沒有,我說我小時候去過,大概路怎麼走我還記得些,於是他提議上南山。我想這既然都來到山腳了,那就進山走走吧,正好試試我的登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