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琢磨不透大鬧這樣固執的原因,問,你老老實實給我說實話,死死活活想賣菜到底圖個啥?
大鬧張羅著賣菜的動機,有他好表現的原因,也有鄭玉芳那番話對他的誘惑。但這些不能說出來,隻好轉個彎子說,我就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想展示一下,讓大夥兒看看是不是一塊料,你就等著瞧好吧。
豌豆說,你是一塊啥料自個不知道?是喂豬、喂狗的料!讓我瞧好,瞧你撞南牆撞個滿臉花。
大鬧自信地說,這事你別管了,我是個老爺們兒,當著那麼多人說出去的話,不能收回來,這菜我賣定了、鐵定了!
豌豆苦口婆心說了這麼多,見大鬧油鹽不進。最後隻好使出了殺手鐧,黑了臉說,既然你非要一條道走到黑,算我瞎了眼、瞎了心!從此咱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說完氣呼呼甩手走了。
晚上,喬小珍見豌豆的眼睛有些紅腫,問咋回事。豌豆說,本以為大鬧是個憨厚老實人,卻幹出這樣的事來,這個強種活活沒把我氣死。
喬小珍說,我當著眾人開那樣的玩笑,讓他沒麵子,傷了自尊心,你慢慢勸勸他……豌豆說,他大概走火入魔了,老疥長青春疙瘩——不知道從哪下手治!別說二百五,連二百四都不夠!
喬小珍被這話逗笑了,說,他愛折騰就讓他折騰去吧,正好讓村裏人明白明白,看個清楚。
四仙姑聽說大鬧跳出來要組織賣菜,心裏也有些急,對豌豆說,這不是跟合作社唱對台戲、叫板嗎?又問喬小珍知道不知道,喬大舌頭賣了抹“乙烯利”西紅柿的事。豌豆正沒好氣,冒出一句說,沒有一個好東西!
四仙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咱娘倆碰上的,咋都是缺心少肺的人。大鬧有點兒一根筋,認準了這是一個機會,想展示一下自己,加上前段時間賣菜的感覺不錯和鄭玉芳的蠱惑。在各種因素鼓舞下,他的頭腦有些膨脹,開始躊躇滿誌、信心百倍地忙碌起來。他找出那些經紀人和蔬菜販子送的名片,用手機一一打了電話,告訴他們來收購蔬菜。
老支書主持召開的辯論會起了很大作用。溫室種植戶聽了喬小珍的講解分析後,分清了利和弊,也明白了蔬菜由合作社統一組織銷售的好處和道理。然而莊稼人的心思,像是誰也捉摸不透。當那些被大鬧聯係來的收購商和經紀人來收購蔬菜時,一些人的心思又動了。他們既想把溫室蔬菜快賣出去,又怕吃了虧,便串通起來抬高了菜價;那些客商和經紀人見此情景,也結成同盟,一起來壓價。
大鬧這時的作用就大了。他兩頭跑著,一會兒去找那些客商要他們提高收購價,一會兒又和村裏人商量能不能降幾分錢。弄得兩頭問他,究竟站在哪一邊,說他是“雙料間諜”“雙料叛徒”。
大鬧卻很興奮,大冬天裏忙得臉上冒熱汗。在他的穿針引線下,終於有兩個溫室蔬菜戶和一位收購商講妥了價格,去溫室看過黃瓜後,約定第二天上午采摘,下午來裝車運貨。豌豆聽說後知道自己勸不動大鬧,找到喬小珍要她去製止。喬小珍想想,歎口氣說,這就是咱農民的劣根性,沒有深刻的教訓不回頭,讓他們慢慢去悟這個道理吧。
談成生意,大鬧很高興,正在和客商握手祝賀時,一輛“霸道”車飛馳而來,吱嘎一聲急刹車停下後,跳下來三個青年人。三個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都像狗子一樣剃著光頭。不同的是狗子怕冷,在外麵時要戴帽子,這幾個人都不怕冷,寒風中青色的頭皮上閃著寒光。他們衣服穿得也少,腳上是圓口單布鞋,紮了褲腳的褲子在寒風中嘩嘩地抖。三個光腦袋青年下車後,鬆鬆垮垮站在不遠處,乜斜著眼睛望著那位客商和大鬧不說話。隻是嘴裏斜叼著煙卷,一口一口地抽煙。那煙抽不到一半,就“噗”地一聲把煙頭吐出老遠。這樣站了一會兒,蔬菜客商有些慌神,走過去打聲招呼,掏出煙遞上去說,換一顆,嚐嚐我的。
一個留小黑胡子,左眼眉上方有道傷疤的問,老板從哪裏來,貨往哪裏運?客商回答,老家秦皇島的,咱河北老鄉,菜發往海寧市場,掙個辛苦錢。小胡子說,道兒不近呀,得注意安全,備了幾條輪胎,半路上沒爆胎吧?客商舉手作揖說,托哥幾個的福,還沒有,請多關照。小胡子換個話題問,誰介紹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