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言子默為卿瑤診治之後,雲家的人終於都鬆了一口氣,縈繞在這個平凡家庭十幾年的愁雲也終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期待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關於言子默為什麼會突然來雲家,雲父大概也想到了七八分,隻是他一直太過相信自己的女兒,所以並未過多的追問,直到六日後一道聖旨的下達,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打的雲家措手不及。

漢宣帝本始元年(即公元前73年九月初一)一道選秀的聖旨自未央宮宣室殿傳到禮官大夫的手中,轟動了整個朝野,聖旨上列出了秀女的名單,眾人隻知道總共八十位女子,名單中遍布了官宦、商家、民間,隻待禮官大夫一一擬出聖旨蓋上禮部的印章後,下達到各個秀女手中。

這幾日,卿若像往常一樣早上隨村子裏未出嫁的少女們一塊去山上采摘桑葉,回家後多了一件事---為姐姐卿瑤施針治病。

又是新的一天,長安城已是風起雲湧,這股熱潮漸漸的波及到了臨近長安城幾十裏的上百個村莊,皇室選秀的聖旨是按照官、商、民一層一層嚴格下達的,因此這兩日民間女子入宮選秀的旨意還未下達到花崗村,但是官家女子入選的旨意早在九月初一當日已經下達,因此前往長安城趕集的村民很熱心的帶回了這個消息。

帶回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當樂姍聽到這道選秀的聖旨之後,著實疙瘩了一下,心中的不安與惶恐越來越濃,最後在苦無對策的情況之下,不得不將前幾日在長安城所發生的一切,包括自己所猜想的統統告訴了自己的父親,當何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狠狠的罵了樂姍一頓,當天晚上立馬帶著自家姑娘趕到了雲家,何雲兩家在村子裏的關係一直很好,樂姍與卿若自幼也是情同姐妹,因此當兩家知道事情的緣由後,並沒有過多的抱怨,隻是聚在一起商量著如何避免自家的女兒入宮,直到此時樂姍與卿若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事已至此,即使商量出對策也已經無濟於事了,兩家人隻希望從未央宮傳出來的那道聖旨中沒有自家女兒的閨名。

第二日一早,選秀的聖旨如期的到達了花崗村,原本抱著僥幸的兩家人如同當眾潑了一盆冷水,痛心過後麻木不仁。

原本因為卿瑤的惡疾得到治療,雲家好不容易鬆了口氣,想不到才幾天時間,又發生這了驚天的巨變,雖然入宮為妃是種榮耀,但是對於雲父這種一直生活的市井之中的父親來說,自由才是人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的閨女嫁個平凡的男子,哪怕對方是個以耕農為生的莊稼人都比入宮為妃要強,要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一道宮牆,阻隔的不僅僅是身軀,還有濃濃的親情,後宮有後宮的規矩,除了皇後可以回家省親之外,其他宮妃終生不得出宮,加上雲父無官職在身,此生父女再相見怕是將成無望,每每想到這裏,雲父雲母就痛心疾首。

不過聖旨以下,一切都成定局,即使心中再有不甘與難舍又如何,難道公然反抗,挑戰皇家威嚴,抗旨不遵這個罪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到時候恐怕整個花崗村中的村民都難逃一死。

眾人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分離而難受,隻有卿若這個當事人好像事不關己一樣,該吃就吃,該睡還睡。

卿瑤看在眼裏,疼在心中,她知道自家妹妹是故作堅強,不希望家人為她操心,將所有的不舍與難受都藏在內心深處,待到無人之時,恐怕一個人在房間默默流淚吧。

而卿若,想法很簡單,隻想在這個有限的時間裏,用自己最開朗的一麵好好的陪陪自己的家人,如果分離已經注定,那麼在最後的日子裏,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留有任何的遺憾,九月初五下達的聖旨,依聖旨上所說,九月初十以秀女的身份入宮學習宮廷禮儀,那麼隻有五天的時間了,用如此短暫的時間報答父母十五年的養育之恩,所以容不得她跟著一塊兒傷心。

落幕時分,卿若懶懶的趴在窗前凝望著正努力往上爬的月牙,滿天的繁星望著窗前的人兒,眨巴眨巴著自己的眼睛,細膩的星光中似乎有著深深的惋惜與憐憫。

低下眼眸,映入眼簾的仍然是活躍的螢火蟲,那閃閃爍爍的火花,一團團、一簇一簇簇……在田野,在路旁,在河邊……翩翩起舞,那麼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這個陪伴了自己十五年的溫馨小港,承載了生命中所有的歡喜與快樂,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聽到青蛙在水稻田裏縱情歌唱的聲音,小蟲兒在玉米地裏呼喚夥伴的聲音,蚯蚓鑽在地底下說悄悄話的聲音、、、、想著想著,一滴清淚瞬間落在窗台上,慢慢的、慢慢的暈開了,所有的離愁如同決堤的河水鋪天蓋地而來,卸下了麵對親人時故作堅強的偽裝,向窗外的夜幕展現了自己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