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全壽的接風宴,唐韻不好空著手去,就帶了了兩斤細綿白糖,細綿白糖不貴,隻是不好買罷了,這樣也不會顯突兀,也不寒酸,“齊嬸,我跟小城來了,”唐韻拎著東西跟正在做飯的齊嬸打招呼,“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呀!”齊嬸掀起圍裙擦了擦手,接過唐韻手裏的白糖,“這細白糖可是好東西呀!淪陷區是有錢都買不到啊!好東西都讓鬼子弄去啦!你這孩子,以後別這麼客氣。”說著還捏了一小撮塞到唐城嘴裏。“甜吧!今天有白糖,咱做拔絲地瓜吃。”“阿韻啊!上屋裏做,這外頭冷,去裏頭烤烤。”說著將唐韻往屋裏帶。唐韻忙喊住她,“嬸,我又不是外人,我自己去,您該忙忙。二妮嫂子跟蘭嫂子該忙不過來,您趕緊的去吧!”屋裏不僅有齊桂生一家子還有齊振海,齊振天,齊大年,齊豫,還有幾個村裏的幾個名望很高的老人,堂屋,西屋擺了三桌,“阿韻來了,坐坐,”齊桂生指著主桌上的一個位置道。唐韻先跟大家打過招呼,見齊桂生給她指的位置,“我坐這裏不太好吧,”鄉下請客女子一般是不會讓上桌吃飯的。接受過現代男女平等教育的她,也不得不入鄉隨俗。“這有什麼呀,又都不是外人,再說現在你們家當家的是你不是。坐坐坐。”“這……”唐韻看向齊振海。齊振海笑笑,“坐吧!今天來的都不是外人,沒那麼多講究。”唐韻見如此領著唐城才坐下。齊全福一手抱著齊順,騰出手給唐城抓了把瓜子,塞口袋裏讓他慢慢吃,“謝謝全福叔。”唐城跟他道謝,說著將唐韻給他的奶糖拿出來給齊順,“叔,奶糖,給小順吃。”齊全福接過來也沒推辭,剝了顆奶糖塞到正看著唐城手裏的奶糖流口水的齊順,“奶糖,來,謝謝你小城哥哥。”哧溜哧溜的吃著糖的齊順,也知道是誰給他的糖,奶聲奶氣的學著齊全福的話,“哥哥。”“哈哈,這小子倒是知道這糖是誰給的。”“這孩子虎頭虎腦的,帶著股聰明勁兒,將來一定是個有能耐的。”“是啊!這孩子眼睛大而有神,腦門兒鋥亮,將來定是個有福的。”…………一幫老頭,東扯扯西扯扯的,唐韻也插不上話,幹脆看著唐城跟齊順玩。沒等多大會兒,菜一樣樣的都上來了,雞鴨魚肉是必不可少的,現在天冷,也沒有什麼蔬菜,都是些實誠的大碗。人都到齊了,齊桂生讓齊全壽給大家把酒滿上,唐韻是以茶代酒,“今天把大家叫過來,也沒啥大事兒,他家吃好喝好就行,大小子,九死一生的回來,就是祖宗保佑,大家今天聚聚,以後大小子就留在咱村不走啦!來來,全壽,給你幾個叔,大爺,大哥敬酒,”說著自己一幹而盡。“這以後的日子還全靠大家幫襯。這酒我就先幹了。”“桂生說到這裏,我也說件事兒,全壽畢竟當過幾年兵,在外麵見過世麵,咱村兒裏的護衛隊一直也沒個正式的隊長,我就想著讓全壽來當這個隊長,反正他的胳膊,現在不也沒事兒了嗎?”齊振海說這話的時候看向唐韻。“嗯,已經不要緊了,再貼幾天膏藥就能完全康複。”“你們大家是個什麼意思?”“我沒意見,全壽本來就是個好樣的,這當幾年兵回來隻能更好,他有這個資格,我沒意見。”“這能有啥意見?我們是看著全壽長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知道。”“我也沒意見。”“齊壽那你呢?願意嗎?”“我沒意見,隻要能打鬼子,讓俺幹啥都行。”見大家都沒意見,齊振海繼續道,“那行,事情就這麼定了,全壽現在就是小齊莊的護衛隊隊長了。全壽那現在小齊莊幾百口子的安全問題,可就交到你手上了。”“放心吧叔,我一定做好它,絕不讓大家失望。”齊全壽拍著胸脯保證道。齊桂生看著齊全壽一回來就被村裏為以重任,很開心,對著齊嬸吩咐道,“老婆子,去把我那壇高粱酒拿過來。”“哎呦,桂生啊!今天舍得你那壇酒啦?以前寶貝的跟什麼似的。”齊大年揶揄道。“咋地!不愛喝啊!”齊桂生反問道。那酒是五年前別人送的,真正的老窖,齊桂生一直稀罕的緊,放了五年沒舍得喝。今天也是下老本兒了,兒子上戰場,九死一生的回來,如今又當上了村裏護衛隊的隊長,開心也在所難免。今天餐桌上的氣氛一直很好,吃完大家有沒有急著散場,就坐在一旁聊天,“全壽哥,戰場怎麼樣?”齊豫一句話說到了大家的點子上,一時間屋裏沒有一個人說話,聊天的,吃東西的都停了下來,等著齊全壽的答案。“戰場?怎麼說呢?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經常是子彈擦著頭皮過,昨天還跟你一起說話,打鬧的兄弟,說不定今天就可能看到的是他的屍體。”說道這裏齊全壽的語氣很沉重,“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手都是抖的,以前也不少打獵物,但是殺人還真是沒有,當時真的是不敢,可是後來看著自己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就不得不拿起槍,一開始看著兄弟離去還會難過傷心,到後來就都麻木了,因為你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鬼子的第二輪攻擊很快就會到,你隻能不斷的打鬼子,再打鬼子,多打死一個鬼子就可能少死幾個弟兄。隻有打死鬼子才能活命,可以說一場戰爭,下來之後,一個小隊三四十個人,能活下來十個就不錯了,而且在戰場上容不得你害怕,也容不得你猶豫,部隊隻要撤了後麵就是老百姓,鬼子可不會仁慈,燒殺搶掠,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日本人一過就全是屍體,所以死都不能撤,最後一場戰役下來,地上全是屍體。”“小日本沒有人性,每場戰役下來,還會檢查戰壕上的士兵死沒死透,在補上一刀,有的士兵還活著,就那樣死了。小日本兒的武器比我們精良,而且彈藥充足,這一點部隊跟他們沒法比。所以大部分打遊擊,這樣可以減少傷亡。不過很多士兵都沒有受過正式的訓練,而且還有不少像你這樣剛畢業的學生,怎麼拿槍都不懂就要上戰場,一上戰場就懵了,隻知道哭跟傻站著,最後都成了日本人的活靶子,想法是不錯,但是整個就是送死還拖累人。所以你還是趁早打消你的念頭吧!最起碼也得先把自己的體格鍛煉好再去。”齊全壽說著擦了把眼睛,深吸一口氣招呼大家,“吃點,大家都再吃點,”看著大家紅紅的眼眶,“看我,這麼好的日子,說這種事,”大家誰都沒說話除了不懂事的齊順在那咿呀咿呀的自己跟自己玩。就連一向最愛吵吵嚷嚷的齊豫都不說話了,眼裏的神色是震驚也是難過。他一心想參軍殺敵保家衛國,他不想做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可是今天齊全壽的一番話,讓他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錯了,去了戰場他能做什麼呢?除了拖累別人。“會好的,中國有千千萬萬的好兒女,有那麼多的有誌有才的人,還有那麼多不怕犧牲的戰士,總有一天小日本會被趕跑,總有一天我們會勝利的,也總有一天我們會過上好日子。”說這句話的是唐韻,戰場想來是殘酷的,是血和屍體堆積成的,沒有上過戰場和經曆過死亡的人永遠不會明白它的殘酷和代表的意義。現在是**的時代,戰場就代表死亡,就是一個轉動著的絞肉機。我們必將勝利,但是也會付出慘痛的代價,這就社會,這就是曆史進步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會好的,”不知道是誰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