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過。雲深不知處已經人影綽綽,每個人臉上都是神情肅穆,緘默無聲。
山門口的值守門生不僅增加了數倍,結界也重新加固了幾層。寒潭洞門口藍啟仁更是帶著幾名修為高深的親眷子弟把守。所有人都是持劍而立。雖然都是沉默無聲,卻是透出隱隱的緊張戒備。
而山腳處,溫寧一個人默默地站著,緘默無聲卻是臉色凜然。
隨著一陣平緩但卻略顯雜亂的腳步聲,藍思追帶著一群人無聲無息的急行而來,圍在中間的赫然是一口冰棺。
藍曦臣早已等候。遂快步上前,安排藍氏門生接過冰棺快速進入寒潭洞。片刻,門生出來,寒潭洞入口瞬間被一圈藍色光圈包圍,緊緊封住。
藍忘機看著冰棺裏靜靜躺著的人,立時怔住,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是當真正的看到這張臉,藍忘機依然不能自已。這張臉,是他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臉;是他一直魂牽夢繞的臉;是他自從少年情竇初開就已經放在心尖上的臉;更是他問靈十六載苦苦追尋的臉!十六年過去了,今日乍然出現在眼前,藍忘機恍若隔世。
自從昨天夜裏,藍曦臣來告知,聶懷桑一直保存著魏無羨的原身,一早即到。藍忘機已經徹底失控。
原來,十六年前,魏無羨跳崖身死,一直躲在暗處的聶懷桑迅速在懸崖底部找到了魏無羨的原身,並保存在了冰棺裏,這麼多年一直藏在清河玄冰洞。
所以,當年藍忘機和江澄無數次尋找魏無羨原身,卻都是一無所獲。以至於藍忘機和江澄一直以為魏無羨根本就沒有身死,江澄才會到處搜尋奪舍之人。而藍忘機則苦苦問靈十六載。
如今,被強行獻舍的魏無羨身中化丹手,莫玄羽的身體已經筋脈盡毀,支離破碎,即使還魂,也可能性命不保。對此藍忘機心知肚明,以至萬念俱灰,差點走火入魔,命喪寒潭洞。可是如今,竟然憑空冒出了魏無羨的原身,藍忘機豈能不失控!可以想象,昨天晚上的藍忘機如何度過,大悲大喜,大驚大落,失笑痛哭,所有的情緒都在藍忘機心裏走了一遭。
而如今,經過了一夜的悲喜交集,再見魏無羨,藍忘機依然情難自抑,悲喜交集。
看著眼前一襲青衣,紅色夾衫,一縷紅色發帶束住烏黑長發的魏無羨,藍忘機眼前仿佛現出了那個鮮衣怒馬,神采飛揚,快意恩仇的雲夢少年;那個總是嘴角上揚,笑意盈盈的魏無羨;那個總是喜歡對他調侃撩撥,撩人心弦卻不自知的魏嬰。時光荏苒,十六年過去了,如今躺在冰棺裏的魏無羨依然如初。麵色蒼白,略顯青澀,長長的睫毛覆下來,在銀色的冰淩中濃密如簾。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勾起了藍忘機埋在心靈深處最深的愛,最大的痛!
藍忘機強忍著即將噴湧而出的淚,輕輕挑開魏無羨衣襟,一個淡紅烙印赫然跳入眼前。藍忘機心口驀地一痛,終於失控,手扶棺木,低低啜泣,淚流不止。是了,是他的魏嬰,這就是他想帶回雲深不知處藏起來的魏嬰,是他想用一生守護的魏嬰!
藍忘機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藍曦臣默默地看著,感同身受著。良久,方才說道:“忘機,我們開始吧!”
藍忘機仿若未聞,默然不語。
許久,藍忘機強行收回心神,臉色稍稍恢複了平靜,低聲道:“兄長,開始吧。”
藍曦臣微微點頭,從廣袖中取出一青色小瓶,倒出兩粒藥丸,遞給藍忘機。藍忘機先拿起一粒喂進冰棺裏的“魏無羨”口中,微微施法讓他咽下,自己才服用另外一粒。
藍曦臣拿出兩個蒲團,和藍忘機以列而坐,單掌抵住藍忘機後腰腎俞穴位。藍忘機閉上雙眼,盤膝而坐,心中默念咒語。聶婉兒靜靜地站在藍曦臣身後,全神貫注的盯著這一切。
寒潭洞依然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