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她和楊碩眼下卡著的這場,正是當初試鏡時徐振沒有給她表演機會的那個第三幕戲。

這時劇情已經進入了全劇的重心與最激烈處,虞錦扇從嶺南家中出發,來到中原已經待滿三年。這三年裏她受過真誠的幫助,也嚐過刻骨的背叛。與人躍馬揚鞭把酒言歡,也與人恩怨情仇衝突不斷。中間幾次與蔣紹再度見麵,情之一字總叫人無可奈何,兩人都有斬盡情絲的心,卻也就這麼控製不了地彼此互相惦念。

而在這一年,主宰這片江山的王朝終於行至衰頹,新的勢力早已壯大崛起,隻需要再多幾場磅礴的勝利便能改天換地。她和蔣紹無可避免的再次站在了對立麵上,她與所有的江湖正道一起向這些年歸屬的末日王朝宣誓,捍衛它高傲的威嚴直至血盡身死;而蔣紹則帶著終於由他親手統一的邪道一起將新的時代推舉擁立,隱忍數年浩大宏願,已經處於實現邊緣。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俠骨和義氣,他們在同一片戰場上相遇,起手,揮劍,廝殺在一起。

在家仇國恨之前,沒有人再顧得上管什麼兒女私情。每個人都必須戰鬥,為了已經永遠長眠在這場戰爭中的同伴,為了擇定的能帶來安寧和逸的君主,為了心中那個無憂無慮最好的江湖,每個人守著自己心中的判斷與道義,對得起蒼生就是對得起自己。

江湖人無拘無束自由慣了,平時自詡天高皇帝遠的不在少數,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即便處於廟堂之遠,卻也絕不可能獨善其身。其實卷入這場戰爭的江湖人並非全然迫不得已,眼下他們所爭所拚所奮戰到底的東西,與天下芸芸眾生並無不同——

萬裏無烽,山河永寧。

此時蔣紹與虞錦扇的再遇,一如當年兩人在嶺南虞家的初逢。同樣的刀槍相見,彼此心境已經截然不同。虞錦扇武功雖說不錯,但按道理是沒機會正麵與敵營第一人蔣紹對上的,她聽從己方高手調度,在自己的位置上盡力地刺出每一劍,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然與蔣紹猝不及防地遇上。

她一雙眼淩厲地看向對方,揮著劍的手卻被人製住,怎麼都掙脫不開。她的手上從沒染過這麼厚重的血,整個人都已經殺得有些麻木。而蔣紹牢牢地摁住她的劍柄,用劍擋開攻擊向她們的箭矢,在萬軍之中深深地看向她。

“錦扇,”他微啞著聲音喚她的名字,眼神暗沉一片,“跟我走。”

虞錦扇不怒反笑,用力掙紮了一下,見實在沒法將劍從他手中拔出來,果斷幹脆地鬆開劍柄,反手一個巴掌就向蔣紹臉上打去,被後者勉強閃開。

“劍給我。”她的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朝蔣紹伸出手,“或者殺了我。”

“你何必?”蔣紹皺緊了眉頭,在虞錦扇冷冷的注視下,最終還是忍著怒氣將劍拋給了她,“這個王朝還有什麼拯救的價值,你不是愚昧不通的人,我們江湖人又哪有那麼些亂七八糟的忠君愛國思想,你現在到底在執著些什麼?”

“我在執著什麼?”虞錦扇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神情短暫地恍惚一瞬,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搖搖頭,帶著深深的失落與疲憊,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你不懂。”

你是這場事關天下的謀定中早有準備也最終得勝的那個,自然不知道我的執著在於什麼。因為有太多太多的人都已經前赴後繼地倒在了這裏,有曾在我最落魄時向我伸出援手的老莊主,和我亦敵亦友的錦妖黎錦若,與我共同在茫茫草原上比武交心的祝三爺,還有我曾打馬而過的長街中平凡踏實的百姓,酒樓裏飲酒論武的捕頭,甚至花街柳巷中紅袖招招的歌女……

還有我的爹娘和而今已經支離破碎的家庭,一別經年,終成永訣。

這世間有多少的愛恨情仇,就有多少的身不由己。她持劍再次衝向蔣紹時如同帶著所有殘存的英勇壯烈,在心底默默的告訴自己——

就讓這一劍將恩怨盡了,生死俠義,終有一別。

蔣紹的劍的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的劍落在地上,濺起一點劍鋒上的血。

“你贏了。”她說。

她的唇角帶著輕鬆寫意的笑容,眼中柔情萬點,一如初見。

蔣紹沉默地看著她,隻覺這幾年恍然如夢,不覺眼底浸潤一片。

“cut。”徐振在兩人演完後喊了一聲終止,用挑剔的眼神將楊碩喬雁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兩人聽到徐振的聲音立刻迅速分開,各自把劍扔掉,低眉順眼地老老實實立正站好,一秒從蔣紹虞錦扇的狂霸酷拽中脫離出來,麵對徐振時自帶謎之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