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後,淫雨霏霏,若水抱著雙膝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外邊飄灑的雨絲,宛如靜止的畫麵,沒有煩擾,沒有憂愁,這種日子似乎永遠隻是一種奢望呢。
淡雲遠遠地看著這樣的小姐,心中一酸。似乎很久以前,隻要沒有人的時候,小姐也就是這樣目光迷離,沒有絲毫喜怒之色,遙遠得讓人悲傷。
“淡雲。”若水輕輕地叫道,“有什麼事嗎?”
看著那雙幽深的眼眸,淡雲恭敬地回道:“小姐,奚宮局那邊有內侍來回報說楊氏似乎病了,不過還未敢擅自去請醫官去問診。”
楊氏,自從自己回宮後,這個名字就頗有些忌諱的意味。也好,自己似乎還未真正見過她呢,一個同樣湮沒在曆史中,在陳朱理學看來絕對為不貞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讓廣月把上官平請去。” 若水淡淡地說,“我們也順便跟著走一趟好了。”
淡雲毫不掩飾心中的詫異:“小姐,會不會太張揚了?”
若水沒好氣地說道:“張揚?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淡雲一時語塞,便迅速地去找廣月傳話。
若水隨即又將視線轉向窗外,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如果是長孫,今日她又會為誰而斷魂呢?爹,娘,還是死去的兒子,或是其他人……
主仆二人打著傘緩緩地走在鮮有人影的小徑上,越是往前,越是寂寥荒涼,若水蹙眉問道:“那個楊氏怎麼住在這麼偏遠的地方,不是之前還得寵過好一陣子的嗎?”
淡雲跟在若水的身後,提醒道:“小姐忘了嘛,那楊氏還不算是正經的嬪妃,又是已故巢刺王的妃子,原本是應該住在掖庭宮的。可她又已經被陛下寵幸過了,小姐隻好將她安排在太極宮和掖庭宮交界處的房子裏,那種地方原本就最是偏僻的。”
若水微微一笑,毋庸置疑,長孫作為皇後總是滴水不漏的呢。
兩人走了一陣,一座有些陳舊的院子便出現在前麵,門上也沒有什麼牌匾,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修整過了。若水搖了搖頭,徑直走了進去,卻差點因為腳下青鬱的苔蘚而滑倒在地,幸好淡雲在自己身後攙扶一把,她轉頭吩咐道:“淡雲,明日就找人來把這裏修一修,這裏實在不好住人。”
院子進去也就三間屋子,顯然方才若水的驚呼聲驚動了裏邊的人,除了上官平,還有一些下人們便齊齊地跪在門口。
若水喊了起,一邊小心地往屋裏走去,一邊問道:“楊氏的身子可有什麼大礙?”
上官平躊躇了一下,低聲回道:“回稟皇後,楊氏恐怕是有喜了。”
若水停住了腳步,側過身,正色道:“確診嗎?”
“是,下官親自按的脈。”
“有了身子,那可是好事啊。”若水笑著說,隨即腳步更快了些,“母親和孩子都沒事吧?”
上官平見皇後沒有什麼異樣,便放心地回道:“就是最近受了點寒氣,臣已經開了方子讓人去煎藥了。”
若水點了點頭:“皇嗣可不能出什麼差錯,你素來是最穩重的,本宮就將這重任交給你了。”
上官平點頭,可心中微微有些不解,陛下春秋正盛,皇子、公主一個接著一個出生,可皇後似乎對這個孩子尤為重視呢。
一會兒的工夫,若水便來到了內室,一眼望去,隻看見一個女子恭順地跪在床榻前,還未等自己開口,便聽見一個柔媚的聲音:“賤妾罪該萬死,一點不適竟然驚動了皇後娘娘,請娘娘治罪。”
若水走了過去,輕輕地扶起她,溫和道:“什麼罪該萬死,如今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就算是為了腹中陛下的骨肉,也應該好好休養著,不用行禮了。”說完,親自將她扶到了榻上躺下,剛想拿過被子替她蓋上,忽然語氣一冷,“淡雲,楊氏每月的用需沒分派到嗎?”
淡雲忙跪下:“娘娘,宮內每一處的用度都是先放置在內宮局,再由每一宮的宮女來支取的,賬目上都清清楚楚記著,絕無遺漏。”
“那這算什麼,楊氏這裏就沒有再厚一些的被褥了嗎?這般單薄,怪不得會受寒,這裏的宮女呢?本宮要親自問一問。”若水冷聲道。
可是,話音落下,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若水正欲發火,卻感覺自己的衣袖被輕輕一拉,轉過身,隻見楊氏含淚欲滴,哽咽道:“請娘娘息怒,妾身身邊隻得一個宮女纓紅,現下她替妾身煎藥去了。”說到這裏,她臉上緩緩流下淚來,“被褥的事,也還請娘娘不要怪責纓紅,她每次去得晚了些,便什麼也領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