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都說父親寵女兒,不過即使是皇帝的女兒,幾千年的時光裏,怕也很少有像李世民那樣疼愛晉陽的吧。
從大衣坊出來後,已快近午時了。若水這才發現,李世民對東市倒真的是熟門熟路,帶著在小巷裏穿梭了一會兒,便看見一家酒樓出現在他們麵前,雖然不大,可看起來極為幽靜。
李世民在一邊解釋道:“這裏便是和飄香樓齊名的四合軒,不過除了飯菜,這裏的酒水也很出名。”
若水在一邊似笑非笑:“二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想來當年的秦王殿下可見是風流倜儻名滿長安啊。”說完,撇下丈夫,徑直便走了進去。
李世民尷尬地跟上,說道:“那段時日,我在忙些什麼,你又不是不清楚?”
若水緩下腳步,輕輕一笑道:“若真的算起二哥的舊事來,怕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吧,如今,誰會有那般的閑情逸致?”
李世民一把牽過若水的手,自然便將話題扯開道:“若水,這裏的梅子酒甚是有名,今兒個可一定不能錯過。”
待他們在底樓的廳堂裏坐下的時候,用餐的人群也漸漸多了起來,不久便沒了座位。若水喝著茶水,不由得暗自慶幸來得尚不算晚,無意中往樓上看去,“二哥,二樓可都是雅間?”她隨意地問道。
李世民點頭道:“上邊的雅室,都是要提前幾天預訂好的,否則難有空的時候。今日,我是臨時起意,想讓你來嚐嚐這邊飯菜的味道,卻忘了這裏的規矩。”
若水絲毫不在意:“和其他人共處一室,也不錯啊,想當初去別莊的途中,他們包下了飄香樓的整個二樓,弄得我上下樓的時候像是被人參觀的奇珍異獸一樣,反倒是別扭得很。”
正當一道道精致清爽的菜肴陸續上來的時候,一陣門口的喧嘩聲打破了這午間的安謐和諧。
“居然有人在四合軒鬧事?”李世民微微有些詫異道。
若水放下筷子,向門口望去,隻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臉的傲氣自負地指著裏麵高聲道:“不管怎樣,我現在就要在你們這兒吃飯,讓你們掌櫃的快給我空出個座位來。”
站在門口的幾個夥計勉勉強強地擋在幾個隨從麵前,為難道:“楊老爺,這會兒我們掌櫃的有事出去了,可這裏頭真的已經滿座了,您是常客,也一定清楚我們四合軒的規矩。”
“四合軒的規矩?”那人似乎聽見掌櫃的不在,更加肆無忌憚道,“這國家的王法都不能拿我怎樣,何況你們不過一家酒樓的破規定!”說完,一把推開麵前說話的小二,徑直便大步邁了進去。
若水冷冷地一哂,看著驟然沉默的李世民,不鹹不淡道:“長安哪裏來的什麼楊老爺,二哥可有所耳聞?”
李世民微眯著眼,看著那飛揚跋扈的男人指使著隨從推搡著正用餐的客人,一時間,整個大廳都充斥著怒罵聲。可更令他隱隱作怒的是,周圍的旁觀之人,仿佛也都對那個楊老爺極其畏懼,要麼隻管自己低頭吃飯,要麼就準備結賬走人了,其餘的也統統是一副可怒而不可言的神色。
就在那群鬧事的人霸了兩張桌子,準備坐下的時候,不大的廳堂裏忽然響起一名女子清冷的說話聲。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四合軒自然也有它自己的規矩。”若水嘲諷地說道,掃向前方的目光絲毫沒有溫度。
旁觀的眾人大多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他們初見這對陌生男女時便為其舉手抬足間的雍容高華所吸引,但畢竟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啊。想到這裏,邊上有一人便小聲地提醒若水道:“夫人,那人可是長安有名的蠻橫之人啊,他仗著自己的女兒是當今蜀王的愛妾,搶奪淫掠,無所不作,你還是躲躲吧。”
若水朝著李世民遞上一眼……李恪……隻見他麵色凝重,卻緘默不語。
反倒是那臭名昭著的楊老爺一臉假笑地走了過來,等看清若水的相貌後,眼中竟起了色意,對坐在一邊的李世民視作不見,故作斯文道:“小娘子可不是京城人,不如由我帶著好好遊玩一番?”
話音剛落,一陣慘叫聲便驟然響起,隻見那楊老爺執扇的右手腕像是被折斷一般,軟軟地垂了下來,李世民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氣:“不過仗著女兒是李恪的侍妾,居然敢在京城這般橫行!”
“你……”那人扶著右手,顫顫道,“你居然敢直呼當今聖上的愛子蜀王殿下的名諱,我楊譽今天算是記住了。說著,他對著隨從又道,“你們給我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
眼看事態即將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從樓下下來一身著絳色衣衫的青年,清俊的臉龐上帶著從容沉靜之色,隻見他淡淡道:“楊譽,你觸法橫行而不知自律,難道今日真的要等著刑部的人來抓你不成?”
楊譽見了來人,方才還囂張的氣焰頓是滅了一大半,顧著顏麵強撐道:“原來是長孫家的大少爺,我竟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