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與驕傲,事實上,這正是長孫無忌與若水共有的特質,盡管,在許多這時候,這兩種特質常常被隱藏著極深極遠,而如今,因為這沿襲自母親一方的血脈,可以說,李世民三個年長的兒女無一不流淌著這樣的傳承。除去青雀的人生要順遂許多,承乾自不待言,而明瑤,這個在所有人眼中秀逸脫俗、明媚奪目的天子愛女卻讓她的父親第一次感到了酸楚與為難。與太子不同,李世民曾經無比欣慰與驕傲地以為自己的女兒已經找到了她下半生的依靠,可現在,女兒的幸福與帝王的尊嚴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擺在了他的麵前,然而,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在那絲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希望居然在此刻出現了,那就足矣了。
“無忌。”李世民斜躺在涼榻上,“派去揚州的告訴他們一聲,不準對任何一個人用強迫的手段,問不出來也就算了。”
長孫無忌的心中依舊是從未有過的茫然:“陛下,為何不從瑤兒那邊入手呢?她應該是清楚一切的吧。”陛下甚至還將明瑤留在了洛陽,幾乎是默許她和杜荷兩人可能的將來,這實在不像是皇帝一貫的作風啊。
李世民卻抬起了頭,冷硬堅忍的麵容上極其少見地帶上了一絲恐懼與傷痛:“無忌,三年來,凡是見過若水的那些人,即使隻是一麵之緣,朕都無法對他們有一絲強逼,就怕將來她知道了會生氣,會擔心,會再一次地離開,更何況是明瑤呢?”
“陛下真的認定那位高夫人便是若水嗎?”長孫無忌還是無法忘記妹妹合眼長逝的那一幕。
“除了若水,即使長得一模一樣,明瑤怎麼可能會喚另一個人娘親?”李世民輕聲道,“曾經朕以為自己已經被老天徹底地拋棄了,可現在,或許,他將要親自把收回的那份眷顧再一次還給朕,而這一回,朕會親眼看著若水主動地回到朕的身邊,回到屬於她的那個後位之上。”
長孫無忌的心底微微一顫,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如同暗流一般在漸漸地蘇醒了過來,而這一次,乾坤之間,被改變的究竟又會是什麼?
十二月的長安郊外,一戶尋常人家的大門被稍稍拉開了些,從裏麵出來了一個衣著厚實的女子。破曉時分,冬日的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霧氣,冷冽而刺骨,隻見那女子微微瑟縮了一下脖子,便朝轉角處的一家藥鋪走去。
“高夫人,你又來抓藥啊?”鋪裏夥計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顯然是從睡夢中被敲門聲給驚醒的。
若水麵色有些蒼白,取出一張方子道:“還是照著上回胡大夫的方子再抓上幾包藥吧。”
夥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家的侄兒又病了?要不要再找大夫去看看?”
“這時候,哪裏來的大夫?”若水無奈道,“又是這般偏遠的地方,即使要找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趕到的,可那孩子現在正咳得不行,隻好先把這陣先壓下去再說了。”
“唉。”夥計歎了口氣,手上的活兒倒是麻利得很,很快,抓好了藥給若水紮好,遞去道,“那孩子的病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啊,若是沒法根治,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若水接過藥,苦笑道:“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說要慢慢養,等胡大夫回來了,麻煩讓他到我那兒再給孩子診下脈吧。”
夥計點了點頭,看著對方離開的身影,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喊道:“哎,高夫人,我想起了一樁事,胡大夫先前寫了封信回來說,過兩天會有一個神醫來我們這兒問診,你要不也去試試?”
若水驚異地轉身:“神醫,哪裏的神醫會上這兒來?”
夥計撓了撓頭,不怎麼肯定道:“好像是叫什麼孫神醫吧,專門喜歡上一些偏僻的地方給人看病,人家都說他是活神仙。”
孫思邈?若水謝過之後,走在回路上,嘴角揚起激動的笑容來,如果真的是他,那稱心之前落下的病根就必定能痊愈了,想到這裏,她的腳步不由得更輕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