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是兩儀殿了,若水止住了腳步,抬頭望去,一樣的莊重、肅穆,那個人就是在那裏與他的大臣們商議著天下的大事,在那裏與在太極殿中一樣,端坐著一個流傳千古的賢明之主,在那裏,他交給了他的子孫一個偉大繁盛的王朝。
繞過了兩儀殿,四年了,她終於又回到了這裏,命運開始與結束的地方,若水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其實她是不喜歡立政殿的。從貞觀二年的沉痛與放棄到貞觀十年的無奈與絕望,盡管這裏有過歡笑,有過溫馨,甚至有過愛戀的纏綿,可有的時候,人卻不得不承認,從某種程度而言,結果才真正決定了命運的喜怒哀樂,決定了人生的基調。
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奇怪的是大門並沒有上鎖,直到很久以後,若水還是沒有明白那一刻將門推開的那人究竟是她還是長孫,又或許是她們,因為在之後的年歲中,她再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形,腦子與身體宛若分離了一下,絲毫沒有理會心中要自己趕緊離開的叫囂,她伸出手,打開了門,沒有想象中的腐舊的味道,空無一人的宮殿中卻奇怪的幹淨整潔,甚至就好像時間從來沒有流逝過一樣,和四年前一模一樣的擺設與氣息。
心中就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給牽引住了一樣,她繼續緩緩地走入內殿,來到了自己的內室麵前,推開第二扇門,她怔忡地被定在了門口,目光怔怔地掃過每一件物品,最後停在了放著半杯茶水、幾本書卷的案幾上,完全沒有被改變過,她甚至覺得有人有意在這裏擺弄出一個從未改變過的假象來。心頭不由得躥起一陣無名之火,除了他,還會有誰有這個權力來做出這些樣子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這個時候的若水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敏銳,所以當她覺得頭似乎有些昏沉沉的時候,香鼎中的燃香已經靜靜地燒了許久了。
門又重新被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了進來,緩緩地半跪在若水的身旁,拿出案幾邊上的一盆清水與絲帕,他伸出手輕輕擦拭著若水的臉龐,眼中閃過的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震撼,漸漸地,若水恢複了原本的麵容,蒼白得令人心痛。男人洗淨了手,失神地看著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之處,四年之前,八年之前,就連十年之前的她依然還是這個模樣,沒有一絲的變化,是她,老天真的把她還給了自己。幾乎是狂喜的哽咽聲堵在喉嚨口,男人輕柔地抱起若水溫軟香馨的身子,穩穩地向門外走去,口中喃喃道:“若水,等你醒來之後,我們將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陛下,東宮那邊已經派人在找尋這位姑娘的下落了。”鄭吉跟在李世民的身後,看見那位姑娘被皇帝緊緊地抱在懷中。
李世民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去和孫思邈說一聲,就說皇後已經回宮了,他自然就能明白,還有馬車在外邊備好了嗎?朕和皇後這就去大明宮。”
鄭吉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壞了,皇後,方才的那位姑娘居然是皇後娘娘,這怎麼可能!而陛下之所以於兩天前秘而不宣地從大明宮連夜趕回,就是為了她?這一刻,鄭吉覺得自己似乎要瘋了,臉色煞白地回道:“是……已經在外邊候著了。”
看著皇帝的身影漸行漸遠,鄭吉在陽光下足足立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撐起慣常的微笑,朝東宮走去。
“鄭吉?你怎麼在這兒?”承乾滿眼的不敢置信,“你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大明宮嗎?”
鄭吉卻隻是平靜道:“太子殿下,陛下讓鄭吉來詢問一下您的腳傷。”
“太子,您的腳請不要再擅動了,否則若是傷口再次裂開,即使是華佗再世,也無法挽回了。”孫思邈心下一沉,為得既是鄭吉的話,還有承乾驚愕之下的舉動。
“師父,四周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師姐的影子。”就在眾人僵持之時,小童麵色緊張地走了進來。
承乾的雙眼緊緊盯著鄭吉,可心中想問的話卻始終未能成語。
“鄭公公,請你替草民轉告陛下,太子的腳傷隻要細心調養,不會有任何的遺患。”孫思邈的聲音平和沉靜,似乎對小童的話並無多大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