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遲歸的暮色中,斑駁的矮牆下,他們兩相對望。
不遠處傳來女人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尾調稍稍揚起,回蕩在不大的小村莊裏,悠長又靜謐。穆庭低頭,重新坐下來,按下錄音機的停止鍵,向老人做了個道謝的手勢,拉過旁邊空著的小板凳,衝喬雁招手。
“過來坐會兒,你腳行不行啊就到處亂跑,真不讓人省心。”
喬雁莞爾,從善如流地過去坐下,和穆庭並肩靠坐在老人麵前,和老人一起看著穆庭按下錄音機的重播鍵,拿出紙和筆,邊聽邊仔細地聽寫譜子。
她和老人都看不懂穆庭謄寫的東西,小村莊也到了飯點,很快老人便被家人請回去吃飯,隻剩下喬雁坐在穆庭旁邊,托著腮,認真地看他在紙上仔細地寫下一個個沉靜的音符。
中途商晨晃過來一次,見到她時張大了嘴,一副天呐這個世界怎麼了的驚悚表情,喬雁友好地衝他揮了揮手,他滿臉悲憤地瞪了她一眼,在喬雁莫名其妙的無辜注視中背起自己的吉他躲遠了。
電燈泡誰願意做啊?商晨邊走邊翻白眼,而且穆庭還把他剛才坐著的凳子拉給喬雁坐了,這個見色忘友的混賬,現在怎麼還沒到天涼了燒脫團狗取暖的季節啊?!
那頭又過了一會兒,一遍錄音放到尾聲,穆庭按下暫停鍵,側過頭來看她。
他背著光坐著,襯得眸色極深,兩人靠坐在一起,中間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喬雁垂下眼睫,聽見穆庭的聲音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響起,語氣其實算不上柔軟,但在這樣的靜謐的黃昏之下,像是與夕光晚風一起縈繞在耳邊的低語,莫名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溫情。
“一直聽說你們劇組要出來取景,沒想到也是在這裏。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穆庭有點意外地問她,喬雁笑著聳聳肩,把手機掏出來,點開朋友圈給他看。
“兩天前看到商晨的動態,顯示的坐標是在這裏,他還配了幾張圖,在其中一張裏麵看到你了。”
自從上次穆庭來醫院看她,兩人見過一麵過後,又是有段時間沒有彼此的消息。穆庭人比較張揚直接,作風卻堪稱低調,任何社交軟件裏都不怎麼更新自己的動態,喬雁也不是熱衷社交軟件的性格,在劇組許多事情也不便泄露,一時也就這麼幾乎沒了聯係。
最後她還是從穆庭工作室其他人的朋友圈裏看到的穆庭最近去向,在看完她的第二天下午,他就和商晨收拾東西,去了南方的少數民族聚居地。
兩個人遊走在各種信號不好的山區裏,偶爾更新一點照片和位置,每次都會瘦一點黑一點,背景總是各種各樣奇怪的地方,商晨興致盎然地比著V字,穆庭則多在一邊高冷地看著他,眼中滿是鄙視。
據說工作室的下張專輯要嚐試加一些民族元素,幾個主創總覺得市麵流行的都不地道,討論到最後竟然不惜生生將穆庭爆滿的檔期空出一個多月,就為了親身實地的去采集些真材實料的東西。
喬雁敬業,穆庭更甚,兩個人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打拚,想起來其實並不覺得如何失落,但發現有這樣見麵的可能之後,喬雁還是不惜走上小半天陌生的山路,也要過來碰碰運氣。
所幸她運氣果真不算太差。
喬雁點開其中一張大圖,促狹地抬頭看了穆庭一眼:“這麼好的構圖,全被你這神來一蹲給破壞了,毫無形象可言,你這是在釋放真我嗎?”
“那天跟著當地人去了趟山裏,來回走一趟將近一天,太累了就蹲會兒……這難道不是隻能看出商晨猥瑣的心嗎?我那麼多帥爆了的角度,他就挑了張姿勢最意外的拍,這麼拍照活該孤獨一生。”穆庭不滿,揮揮手眼都不眨地一秒切換自吹自擂模式,喬雁邊聽邊忍不住笑,穆庭也不管她,說到最後卻停了停,瞪了她一眼,語氣中帶上了點責備。
“既然都看朋友圈了,肯定知道我們倆最近一直隨走隨停,沒個固定的地方。兩天前在這兒,現在要是走了呢?這麼冒冒失失地跑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拍戲拍傻了啊?”
“沒有沒有,其實也就是來碰碰運氣而已。”喬雁坐在低矮的板凳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抬頭看向天邊緋色的雲彩,“這兩天顧導給我們放了假修整,要是碰不到你,就當來這邊旅遊放鬆了吧,這裏也挺美的,綠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