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向她伸出的手一直沒有收回去,就那樣停在原處,卻微微在顫抖著,“你不是常常問我,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你奶奶留下的,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平安,我從來沒有了解過她,也不知道哪些東西是她帶來的,哪些東西是她用過的,哪些東西是她留下的,隻有這個,隻有這一個小小的荷包,所有的聘禮就隻有這一個荷包,那原本對她來說應是最大的侮辱,卻被她好好的珍藏起來,也隻有這一個荷包,陪她走完了最後的人生。”
這一刻,平安看到了這個威嚴老人眼裏的淚水,它也許充滿了悔恨,也充滿了那樣多那樣多的思念,隻因為再也見不到,所以思念愈發的強烈,正如得不到,就愈發顯得美好。當她還在你身邊時,你會為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理由推開她,隻是覺得這世上還有很多的事情比兒女私情更加重要,而當她終於離你而去時,你就會覺得當初自己執著的拽在掌心的理由是那樣的可笑,因為所有的一切與她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她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既然性命都可以不顧,那還有什麼是可以阻擋你愛她的呢?在她看來如此簡單的道理,爺爺卻用了一生的時間才想明白,然而那一個他最為珍惜的人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他原以為隻要他回頭,她必然還站在那個觸手可及的地方,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竟然會去到另一個地方,那樣的遙不可及,會那樣的讓他無能為力。
“平安,爺爺已經沒有什麼更珍貴的東西送你了,隻有這個,你記著,在爺爺的心裏,它比性命更重要。”他把荷包放進她的手心,她觸到了柔軟的表麵,上麵一針一線繡著一株小小的梅花,淡淡的粉色,仿佛透著一層淡淡的揮之不去的哀傷。
她用力握緊了手掌,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樣生氣,原以為那隻是別人的故事,雖然遺憾,雖然有些難過,那終歸是別人的事情,與她仿佛隔了一層紗布,雖然薄的近乎透明,卻始終觸及不了她的內心深處。可是,那個女子是她的祖母,所以她怎樣都無法釋懷,因為爺爺沒有讓她幸福,她過去以為的所有像童話般的愛情根本就不存在,這讓她接受不了。她激動地叫了起來:“爺爺,為什麼你對她這樣不公平,她沒有做錯任何的事情,你就仗著她愛你,就把她的心踩在腳下麼?她這一輩子就這樣被你所辜負了,這根本就是不公平!”
“平安”,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他的孫女秉承了她感情至上的這一性情,至始至終把感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也許是因為她從小沒有吃過一點苦,所以她的內心依然天真,純稚的猶如孩童。而也隻有這樣稚嫩的心,才往往最容易受到傷害。他歎了口氣,捏了捏平安握著荷包的手,這樣一個可愛,善良,純真的一如天使一般的孫女,他真的舍不得,從小當做寶貝一樣疼愛的孩子,他根本無法想象她會在某一天從他的身邊離去,可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了。“這個荷包……記住,在你最最傷心難過,甚至是絕望的時候,打開它,也許她能夠幫到你。”
平安輕輕地搖頭,這世上,如果爺爺不能夠幫她,那還有誰能來救她呢?如果真的到了那樣的時候,這樣一個小小的荷包又能如何呢?那隻是一個念想,是爺爺對那樣一段刻骨之情,銘心之痛的念想,梅花冰清玉潔,遺世獨立,正如那個清冷卓然的女子,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過難以忘卻的芬芳。她終於明白了院子裏為何栽滿了那樣多的臘梅,每到梅花飄香之時,爺爺又為何露出那樣哀傷的神情,原來隻是為了他的妻。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仲頎母親對她說的那番話,幸而並未影響到她。現在想來,如果她當時選擇了放棄,那對仲頎是不公平的,除非她不愛他了,否則她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他們的這段感情。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自己自始至終堅持的東西是什麼,那就是她永遠不會讓外界的人和事成為他們分手的理由。
那時的平安還是一個隨心所欲的女孩子,對於感情,天真的近乎到了執拗的地步,那時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心心念念所堅持的東西會在某一天,就在她的麵前,瞬間分崩離析。因為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未必都能盡如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