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二十七(上)(1 / 1)

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我帶母親來過北京了,原本我是多麼高興她能答應我一起來北京慶祝你的生日。可是,當期望越美好,現實就會越殘酷,你不會知道,那種噩夢與現實重疊的感覺,痛苦到讓人絕望。其實,那天和你通電話,我就站在你家特氣派的大院門外,你跟我開玩笑說看到我了,那時我真的有種衝動,什麼也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抱住你,說一聲“我來了”。可是,你知道我是怎麼來你家的嗎?是母親帶我去的,就像12歲那年一樣,同樣的雕花鐵門外麵,相同的是母親流下的眼淚,不同的是當年裏麵沒有一個我愛的人。

是的,當我站在已經有些老舊的鐵門外麵,我才從記憶中找尋到那個似曾相識的片段。那年我10歲,和芝薇一起參加全國性的數學競賽取得了獎項,母親堅持要陪我們一起來北京領獎。可是一到北京,她卻帶我去拜訪故人,然而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是朋友,為什麼這麼多的陌生叔叔卻將我們攔在門外不讓我們進去,還有一個穿著漂亮衣服的阿姨,和電視明星一樣好看,隻是臉色很蒼白。

接著,屋子裏麵衝出來一個大男孩,同樣穿著考究的衣服,還沒來得及跑到門口就被幾個穿著軍服的男人牢牢地按在原地。可是,我清楚地聽到了他在喊“媽媽”,一聲又一聲,與之回應的是站在我身邊的母親一聲聲淒厲的“伯容”。這時,我終於明白了母親經常看著一些舊東西掉眼淚的原因,也明白了母親給我取這個名字的良苦用心,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故人”,這個母親日思夜想的人,他同樣也是我的哥哥。

我聽到了哥哥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多麼想從這扇冰冷的鐵門裏衝出來,就像一隻被困了好久的小獸,渴望回到同類中去。母親也淚流滿麵地使勁拍打著,鐵門的雕花尖刺戳破了她的手指,可是我和芝薇兩個人幾乎抓不住她。看著母親卑微地哀求,裏麵的女主人有些不知所措,語氣明顯地在刻意保持著鎮定:“你……你不要這樣,如果老爺子回來看見,你承擔不起後果的所……所以,你趕快走吧……”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大房子裏的女主人居然像小女孩一樣害羞膽怯,但她卻是善良的,因為她在最後鼓起勇氣似地說:“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在這裏很好。”可是被抓住動彈不得的人卻憤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語氣惡劣地帶著嘲弄:“你一個整天足不出戶的女人懂什麼是好!我告訴你,趕緊讓這些人把我給放了,不然你會後悔的!”他又開始拚命地掙紮起來,場麵變的十分混亂不堪。

直到一個小男孩的出現,像施了魔法一般凝固了時空。他長的很漂亮,短短的頭發,臉頰粉撲撲的像糯米團一樣,揉著惺忪的睡眼遠遠地從回廊裏走過來,他的聲音模糊的像是在夢囈一般,輕柔地喚著:“哥哥,你在哪裏?我怕。”女人立即壓抑著聲音急促地說:“阮念容,你一定要在XX麵前發瘋麼?你會嚇到他的。”這句話就像咒語一般,神奇地讓原本即將要掙脫開來的人突然停滯了動作,他低著頭,雙手捂著臉孔緩緩地蹲了下來,我想他一定很痛苦,因為有淚水從他的指縫中流出來。沒有人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自我掙紮,就因為那個突然出現的小男孩,讓他突然間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平安,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也有討厭的事物嗎,就是漂亮的過分的小男孩,就因為那天他做了噩夢揉著睡眼叫“哥哥”,就因為他,搶走了原本隻屬於我的哥哥。我很生氣很生氣,生氣到撿起一塊小石頭從鐵欄裏扔了進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他的額頭上,頓時所有的人都亂成一團,隻有我吐著舌頭作鬼臉。

看到這句話時,平安流著眼淚笑了出來,想不到一本正經的仲頎也有那樣調皮叛逆的童年。可是不一會兒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看到他下麵寫著:直到今天,我才記起來那天慌亂中,所有人叫著的一個名字是——平安,而那個漂亮的男孩子其實隻是一個頭發剪的過短的小女孩。

平安不禁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原本以為已經沒有什麼事情還能讓她感到意外的了,沒想到她和仲頎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相遇,也許冥冥之中也注定了他們今後的愛恨糾葛。那個記憶雖然模糊,可是她還是記得那天的,因為她從來也沒有看到過那個樣子的大哥,以前沒有過,之後也沒有再出現那樣狂亂的眼神,簡直要把人撕裂一般的可怕,所以,她至今還以為那是不是她某天睡迷糊了做的噩夢,除了額頭突然多出來的疤痕,無從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