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2 / 2)

姐姐拚命地喊道,但是門外麵的人聽而不聞,就當姐姐不存在,然後照直走了過去。腳步聲也漸漸遠了。

“混蛋……混蛋……。”

姐姐低聲重複著,後背靠在門旁邊的那麵牆上。

鐵門上沒有把手,考慮到外麵有鉸鏈,門似乎隻能向裏打開。下一次打開的時候估計是我們將被殺死的時候吧。

我就要被人殺死了,我這樣思索道。當初被關到這裏、回不了家的時候,我感到害怕,曾經哭過幾次,但還沒有因為自己要被殺死而哭過。

被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我根本沒有一點真實感。

我會被誰殺死呢?

肯定會痛吧,還有,死後會怎麼樣呢?我好害怕。但是我現在最害怕的是姐姐比我還慌亂,她身體蜷縮在角落裏,時不時地把視線投向房間的四個角落。看到姐姐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心裏好亂。

“姐姐……。”

我害怕起來,就這樣站著喊了聲“姐姐”。姐姐仍然抱著膝,目光空洞地看了看我。

“你把這七個房間的規則告訴她們了嗎?”

我不明白姐姐為什麼這麼問,隻是點了點頭。

“你做了件很殘忍的事,知道嗎?”

我解釋說我不知道不可以這樣做,但是姐姐好像並沒有在聽我的話。

我去了第二個房間。

第二個房間裏的女人看到我後,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

雖然她的微笑不太明顯,但我還是感到心裏溫暖了少許。在這些混凝土的房間裏已經很久沒看到人的笑臉了,因此我從她溫柔的表情中讀出了光明和溫暖。

但是她今天就要死了呀,為什麼還會笑呢?我感到很不理解。

“剛才在喊什麼的是你姐姐吧?”

“嗯,是的,你聽到了?”

“我聽不清喊的內容,不過我猜應該是你的姐姐。”

在那之後她跟我說起她的故鄉,說到我的臉很像她的外甥。她還跟我說到她被關進來之前做辦公事務,以及假日經常去看電影等等。

“你出去以後,能不能把這個交給我的家人?”

她把脖子上戴的項鏈解了下來,然後戴到了我的脖子上。那是條銀色的項鏈,上麵綴著一個小十字架。聽她說這是她的護身符,在被關到這裏之後她每天都捏著十字架向上帝祈禱。

這一天我花了一天的時間跟這個女人成為了好朋友。我和她並排坐在牆角裏,後背抵著牆,腳隨意地伸著。有時候我會站起來,一邊打著手勢一邊說話,這時從天花板垂下來的電燈就會在牆上投下一個龐大的影子。

房間裏有水流的聲音。我看到溝,想到自己最近一直在髒水裏遊來遊去,身體肯定臭得讓人皺起眉頭。於是我稍微離她遠了一點,然後重新坐下。

“為什麼要坐遠呢?我也好幾天沒洗澡了呀。鼻子早就麻痹了……。要是能從這裏出去的話,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洗個澡。”

她嘴角浮起微笑,這樣說道。

她在說話的時候也常常露出微笑,我感到很不可思議。

“為什麼你知道自己要被殺了卻不哭不喊呢?”

我臉上肯定暴露出了我的困惑。她想了想,然後回答說“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的臉有寂寞,有溫馨,就像教堂裏雕刻的女神一般。

分別的時候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握了好長時間。

“好暖和。”

她這樣說道。

在六點之前我回到了第四個房間。

我跟姐姐提起我脖子上戴的項鏈後,姐姐緊緊地抱住了我。

不久溝裏的水就變紅了,接著我剛剛在那個房間看到的眼睛、頭發都從溝裏漂了過去。

我走近溝,默默地用雙手把漂在髒水裏的那個女人的手指捧了起來。這些手指最後曾緊緊地握過我的手,現在已經失去了溫度,變成了碎塊。

我的心好痛,我的大腦裏也像溝裏的水一樣被染成了紅色。似乎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鮮紅、變得熾熱,我的大腦已經沒法思考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姐姐的懷裏,而且一直在哭。姐姐在撫摸我貼在額頭上的頭發。我的頭發被髒水弄濕了,幹了之後就會變成一撮一撮的。

“好想回家呀。”

姐姐囁嚅著,聲音很小很溫柔,跟被灰色的混凝土包圍的房間很不協調。

我作為回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