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停下了暴行,冷冷的用匕首挑起一人的下巴:“該死的罪。”
後來......後來的事情他記得很模糊。似乎下意識的忘記那幾個被點了啞穴的人被他殺死時是怎樣淒慘的表情。——大概就和他此時被這些人撕咬著啃食一樣痛苦吧。
再後來,他真的和暗樓樓主成了朋友,越來越理所當然的接收起暗樓的‘廢物’。
男人往前望去,道路的盡頭,站著一排高矮不同的人。
等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眼睜睜的走進,看著他們撲上來。
都是他的罪。
......
百裏渢卿的動作越來越慢,渾身掛滿吸血人的他,遠遠望過去就像是個怪物。他的血肉已經被吃的一幹二淨,隻剩下一架行走的白骨,而那些‘人’,就趴在他的骨架上咬碎骨頭吸他的骨髓。他能聽見哢嚓哢嚓的咬合聲,就像是響在腦袋上。
一個小女孩站在前麵。堵住了他的路。
與其他麵容模糊的人不一樣,這個女孩從發絲到眉目,都如近在眼前般一清二楚。
白骨走到女孩的麵前,女孩對白骨微笑:“你懺悔嗎?”
白骨的嘴巴張了張,從中出來一個疲憊而顫抖的滄桑聲音:“我懺悔。”
女孩拿出一個巨大的黑色陶桶,攔住白骨的去路,又拿出一把斧頭來砍他。白骨僵硬不動,眼睜睜的看她剃掉身上剩餘的肉扔到一旁,那些吸附在他身上的‘人’頓時如惡狗般撲過去爭搶起來。
腿被砍成數段,扔進陶桶裏,搗成骨粉。百裏渢卿眼看著一雙小手向他的眼睛伸來,摳下了他的眼珠。
世界變黑暗,他似乎聽見了許多笑聲。
陰險的、狡詐的、得逞的、充滿惡意的......
身體一寸一寸的減少,殘留的白骨抱緊著琴。他第一次感受到何為瑟瑟發抖。那把琴似乎成為了他心底最後的那顆救命稻草。
這是他應還的罪孽,所以他毫無還手之力。
直到有人掰扯起他的手,要拿走他的琴,他才猛地掙紮起來!
——眼前募得一亮,周身景色大變,腳下竟又是一片血海!步步踏出,血浪灼燒!
腳步停止不了的往前,走得渾身疲憊不堪、幹渴難耐,一片雪花飄落了下來。
望前方,一片冰刃山川;前路上,似乎有些眼睛在看著他。——那些貪婪的、渴血的眼睛!
......
白骨再次走到小女孩麵前,女孩微笑:“你懺悔嗎?”
“我懺悔。”
......
輪回不知凡幾,沒有盡頭。百裏渢卿抱著琴走過這條煉獄整整一萬五千多次,每次女孩都會問他一樣的問題,他都會誠心的懺悔。直到第五千八百三十三回,女孩的問話變了。
“你懺悔嗎?”
“我懺悔。”
女孩歪頭一笑:“那就把你的琴給我!”
白骨愣了愣,愈加抱緊了琴。隨著輪回次數的增加,百裏渢卿也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起了所有的事。女孩見他不動,伸手過來奪,碰到琴身,弦嗡的一響!他腦中一震!竟似乎在女孩的身上看到了一個虛影!
白骨將琴一橫,道:“你究竟是誰?”
女孩森森笑著:“這兒是無間地獄,又不是極樂世界。你不向神佛懺悔,反倒來向我們這些吃你血肉的惡鬼懺悔?哈哈哈哈!——可惜了這把好琴,你反正都要淪為我們的食物,何不讓這琴另尋名主呢?”說著,攻了過來!
卻是未等惡鬼靠近,那琴弦便“錚——”的一聲,仿佛被什麼看不見的人撥動了遍,猛地發出一道音刃,勢如破竹般向四周蕩去!
瞬間,蒙在他眼前的那塊‘布’像是真的破碎了。整個世界瞬間清晰了好多!他看見遠處那條走過無數次的血海之路,走時覺得漫長的無邊無際,而在真正的無間地獄中不過是彎曲的一條小道。
眼前的世界到處充滿貪婪的惡鬼,互相撕殺著咬下對方的血肉。他抱著琴往前走去,無數雙眼睛向他看來,等著他長出骨血,再吃掉。
蒼白的骨指摸了摸琴身:“無間地獄......啊。”
骨頭露出一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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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術自噩夢中醒來,半天才呼出一口氣。
“......無間地獄,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