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1 / 3)

你看,你又成了詩人了。樸說,什麼時候又變成詩人了?慷慨激昂。現在詩人可是比當初更不時髦了。詩人都是神經質,原諒你,原諒你。

可是能自己原諒自己嗎?你說。窮時是豬,達時就是狼。人人都是狼的胚胎,人人都可能變成狼,人人都渴望著變成狼。你們現在罵貪官,你自己當了官了,也是貪官。你恨暴君,其實隻要有機會,你也是暴君!也是殺人狂!你看--你戳著桌上的一盤鹽水鴨,這就是屍體啊。

越說越不象話了!大天鵝叫了起來。

你看,這屍體,這頭,眼睛……你說。

別說啦!小天鵝叫。

你瞥了瞥樂果。你發覺她的臉帶著微笑。你得意了,又繼續說下去:是嘛!你看,這肉是要腐爛了才好吃的。味道才能進去。

小天鵝猛地要嘔吐。

你怎麼這樣!大天鵝叫。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你這樣說,你自己也能吃進去?小天鵝掙紮著仰起頭來,叫道。

為什麼吃不下去?好吃得很呢!越是腐爛越是好吃。你說。

不要說啦!小天鵝痛苦地叫。哭了起來。大家連忙跑去勸她。她哇地一下嘔吐了起來。吐得地上一灘排泄物。不是晚上吃的。晚上還沒有開始吃。而是她下午吃的東西,腐敗的,餿的味道。大天鵝連忙去叫服務員。服務員來了,收拾著排泄物。就好像把它攪起來似的,那味道更濃了。

那味道衝進你的鼻腔。你來不及屏住,就吞進去了。有一種酣暢痛快的感覺。好像把你的肚子穿透,翻了出來。我的肚裏也全是這樣的東西!你看,你看。你說,這些屍體在我們胃裏絞了後,就變成這樣的東西了。胃像絞肉機一樣,把屍體越絞越碎,絞爛了,絞出汁來了。很臭。我們的腹腔其實是最臭的,聽說,過去開腹殺人的時候,那臭氣,都會把劊子手熏暈過去的。但是我們就靠它滋養著,才能活呢。這就叫營養。原來營養是這樣的東西。那些沒有用的排泄物,就到直腸裏了,化成大便,在腸裏呆著。別人看不出來,走在外麵,不覺得,站在主席台上,舞台上,各種各樣堂皇的場合,你看,我們是多麼體麵呀。其實他們直腸裏夾著大便。體麵有什麼用?

你是怎麼啦!樸喝道。一直是好脾氣(或者說是賴皮)的樸,也生氣起來了。你知道戳痛了他要害地方了。不是這樣嗎?你簡直挑釁地問樸。髒,不是比幹淨養人嗎?妓女最髒,可是多養人哪!

樸愣了一下。猛地又笑了。你也嫖?他說。

你不知道?你反問。

拉倒吧,當著自己老婆的麵,說自己嫖。哈!樸叫,樂果,嵇康說他嫖過。

沒關係,這說明他有魅力。樂果說,一半玩笑,一半當真。

靠!靠!樸叫,這世界可真他媽不要臉了!不要臉最光榮。這社會沒有正氣,正氣的腰杆子立不起來,大家都做流氓了。好,好。他說。說說你都嫖過哪些妓女了?我的嫖腕。他創造了一個新詞:嫖腕。

女乞丐。你說。

你忽然這麼說,你自己也驚訝。怎麼有這種念頭了?難道是受著剛才髒的思路的引導?

女乞丐?樸哈哈大笑了起來。也許是為了報複,大小天鵝也笑了起來。可是你沒有笑。你瞧樂果也沒有笑。你忽然若有所思。你沉入了很深的思緒。

你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好像同時觸動了什麼。

你忍不住了。溜了出去。你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

難道你肯定她也會溜出來?她也會去那裏?你那麼肯定嗎?不會出差錯嗎?你似乎很有信心。

默契?同謀?

你進了自己的車,等著。果然沒有錯。樂果也出來了。結婚八年,你們從來沒有這麼默契。

你沒有叫她上車。不,不能這麼做。她也沒有向你走來。你們好像陌路人。

她自己打車了。

你們一前一後回到了家。她進她的書房,你進了你的書房。打開電腦。你呼她。她接。

你好。

你是誰?

她居然問。你一愣。

你忽然靈機一動。我是乞丐。你說。

她笑了。我是女乞丐。她說。

我就喜歡女乞丐。你說。

你看,我頭上長瘡,腳下化膿。我是這個世界的現世寶。從頭到腳。她說。她湊近鏡頭。她的身體似乎真的化膿了,淌著膿水。

你湊近了一步。

這裏也爛啦。你也說。邊緣潰爛不清。你描繪著。有些地方還脫了皮,浮著白膜,好像趴著肥蟲呢。

也許真有蟲子呢。她說。

是啊,我看到了,蟲子,滑溜溜亮晶晶的,肥肥的。蟲們也進入了小康生活了嗎?

我還覺得在流水。她說。汩汩地,流出來了,又流出來了!她尖叫起來。好像,好像分娩。

她說分娩。有一種惡毒的味道。你看,我們人類就是從這麼髒的地方出來的。我們有多髒啊。你也說。

那怎麼辦啊!她說。

我給你舔。你說。

你那麼髒。可是她卻說。你是乞丐。勿寧是故意揭示你的身份。

就因為我髒呀,所以才能治療髒。口水能夠消毒。以毒攻毒。

那好吧。她說。你舔吧。她的語氣中有一種獻身的意味。你就舔了進去。你的舌尖一接觸到她的身體,她的身體就滲出了膿水。那膿水滲到你的舌頭上。好熱。你說。

什麼?

那膿水好熱啊。你說。

怎麼會很熱呢?

從你體內流出來的,不是很熱嗎?你說。在你身上醞釀,發酵,就好像大便放在鍋裏加溫一樣。

你小時候就曾經有過這樣的惡作劇。其實大逆不道就是人類最大的好奇心。絕對禁忌,既恐懼,又好奇。我們常常會把刮下來的牙垢放在鼻子底下聞一聞,還會把摳出來的鼻屎拿來端詳,甚至放到牙齒裏咬一咬。

不要說了。她忽然說。

你害怕了?

怎麼會呢?她又說。我隻不過是說,你老說話,你的嘴巴就不能專心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