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是個典型案例,他是一個被夢魔統治而自甘墮落的人。杜牧還知道“十年一覺揚州夢”,曹雪芹卻沒有“十年一覺紅樓夢”,最後不得不抱著一部殘稿,做著一個殘夢死去。
我的意思是既使我們無法不做夢,也要像莊子與杜牧一樣灑脫,毅然拋棄一切的美夢,不要像曹雪芹一樣自我陶醉至死。
李商隱寫了一首著名的《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
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
隻是當時已惘然。
詩太長了,其他幾句我們不要管,隻需要看它的第三句就可以了,“莊生曉夢迷蝴蝶”,講的就是莊子的事。李商隱用了一個“迷”字,還算準確。但莊子畢竟是高人,隻迷了一下,沒有永遠迷失,很快就覺醒。
李商隱最後寫道“隻是當時已惘然”,指出不但做夢是惘然,就連當時的實境也是惘然的,還算懂莊子。
孔明也有兩句詩寫道: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是個有來頭的人的說法。孔明認識到我們做的不是小夢,而是一個春秋大夢。夢是一個龐大無比的係統,比天空還空,比大海還大,吃人不吐骨頭,非常貪婪凶惡。先覺者先獲救,後覺者後獲救,不覺者無疑死定了。
孔明說“平生我自知”,很好,他清楚自己是誰,用“我”來抗衡“夢”,因此不畏一切夢。說到底,夢雖然厲害,也要依附於人。人為主而夢為客,絕非夢為主而人為客。李後主如此寫: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他完全搞錯了,怎麼會“身是客”呢?可見李後主完全迷失了自己,難怪會亡國亡家亡身。
我們完全有能力做夢的主人,控製這個體內的魔鬼有限發作,甚至可以讓它永遠不發作,從此做一個真實的人。我有個可行性方案供大家參考,那就是依照《心經》所言:
“心無掛礙,故遠離一切顛倒夢想。”
不錯,隻要我們“心無掛礙”,隨時“放下執著”,就可以遠離夢魔。
這樣,我們就與天地萬物合而為一,做一個真正的人、純粹的人。正如莊子所說:
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
我就是整個宇宙,我生我死,都在我裏麵,又有什麼可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