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那個女孩,不,是女人,在遇到你之前她就變成了女人,這讓你的心裏不是滋味。你想過包容,想過不追問她的經曆,你假裝在她麵前無所謂,可是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處處暴露著你的懷疑,你什麼都瞞不住細膩又敏感的她。你看到這個需要輪椅的美麗女孩時,你就對她產生了最原始的衝動和情欲,你無法控製自己,你對她充滿了貪婪和欲望,你想全部地占滿她。她在你麵前像一朵鮮活的正在等待綻放的花,那麼純潔和誘人,而當你真的進入她的身體時,你心中那個專門為她準備的嶄新的玻璃花瓶打碎了,那破碎的聲音隻有你自己能夠聽到。她是一朵太懂得綻放的花了,她充滿渴望地接納你,撫摸你和吸吮你,她根本不懂得掩飾自己。她的狂野,她的真實,都讓你無法相信她是一個幽閉了多年的女孩。當你 慢慢去思念去咀嚼她的靈魂時,是的,你在咀嚼她的靈魂,這麼多年,你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咀嚼一個女人的靈魂,你猛然發現,那是怎樣一個強大的靈魂,那靈魂穿透著玻璃窗自由地呼吸,你無可救藥地眷戀她,心疼她,也占有她。
你是個外表堅強灑脫而內心極度脆弱和羞澀的男人,你把所有的脆弱都投放到了你的作品裏,這份脆弱跟你幼年喪母有極大的關係。
母親去世不到三個月,你的父親就另娶了女人,你不明白一向對你母親很凶惡的父親在那女人麵前怎麼就變成了溫馴的綿羊。你父親簡直成了那個女人手裏的一個木偶,任其擺布和指揮,最終丟下你和弟弟,隨同那女人去了南方,再也沒有回來,隻是偶爾悄悄地給你們彙點錢來。你幾乎是和弟弟一起流浪著長大的,你們的早餐就隻有一個饅頭,你給弟弟多一半,自己隻吃少一半,然後拚命地喝水,你總怕委屈了弟弟。在鄰居、老師和親戚的接濟下,你們平安順利地長大了。你們幾乎沒有得過病,人的生命實際上是很強大的,在任何環境中都能夠長大成人。
多年後,當你成了一名畫家,回頭去想念你的童年時,你發現自己也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你過分地心疼弟弟了。那種心疼或許就是導致弟弟最終因你喪命的罪魁禍首。
高中快畢業的那年,你結識了外校的一個女生,那女孩確實漂亮,屬於那種無可挑剔的漂亮。幽黑的眼睛,豐滿又高挑的身材,曼妙輕盈的走姿,尤其是那雙眼睛隻要看你一下,你便永生難忘,你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就是人們常說的勾魂眼。你被她深深地迷住了,你希望在你考上大學離開學校的時候向她表白心跡,你覺得必須向她表白,否則你會遺憾終生,死不瞑目。你在沒有弄清楚她的姓名和不了解她的情況下貿然給她寫了一封情書,你那天像一個即將上戰場的戰士,裝束齊整,腿跨在單車上,等待那個高貴的校花經過你的麵前,在你心裏她高貴無比。拿著那封滾燙的情書足足等了三個下午,你才看到她被一群同學簇擁著走出校門,你慌亂地根本顧不上看明白她後麵都是什麼人,衝上去把那封情書塞進她手裏,你就蹬上單車逃跑了。接下來的日子,你像一個等候宣判的犯人,在煎熬中天天盼著宣判結果,其實結果很簡單,無非隻有兩種,一是接受,一是拒絕。
沉浸在愛情中的人對其他事物都是沒有預感的,如果你有預感或者先見之明,你無論如何也不會被她迷惑,去給她寫那封倒黴的情書。你幻想了無數結果,壓根兒沒有想到你等到的是你弟弟死亡的消息。你傻了,那個與你相依為命的弟弟居然因為你的感情走失而喪生,這是你無法接受的。原來,你給情書的時候也是校花的男友在場的時候,正走在她的後麵,你並不知道,也沒有想到,你太投入了也太自信了,你沒有想到你迷戀的東西也會被另外的人所迷戀著。為一個女孩子打群架,是青少年時期經常發生的事情,你圍觀過,但你與生俱來的高傲不允許你幹出那種事情。有的事情是躲不掉的,你不想發生,它偏偏發生了,隻是發生的時候你沒在,你弟弟衝出來開始和他們群毆,一把尖刀狠狠捅進了他的腹部,挑出了他的腸子。
許多年過去了,你一直在想,那一刀應該屬於你,是弟弟替你擋了那致命的一刀,你的一生仿佛都活在你弟弟的影子裏。你覺得你在替他成長,替他吃飯和睡覺,替他呼吸,替他感受陽光的普照,替他活在這個不好也不壞的世界裏,甚至替他做愛。給老師交作業時,你畫中的女人沒有乳房,老師寬容地笑稱那是“留白”。她邀請你去她家給她作畫,毫無顧忌地向你裸露出她的身體,當你看到那雪白的 垂吊的乳房向你壓過來時,你羞澀地想要逃跑,但你堅硬的身體沒顧及你的羞澀。你們瘋狂地做愛,你甚至認為你是在替你弟弟享受這人間的雲雨之歡。你沒辦法欺騙自己,你不愛那女人,你對她厭倦了,你離開了那個並不缺少男人的女人,你根本沒法再去愛哪個貌似完美的女人,紅顏禍水的古訓已經在你的生命中應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