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起了一陣不尋常的陰風,令她後頸發寒。
馮家寶心生警戒,她聽到一聲詭異低沉的聲音,好似野獸出沒一般。正思忖著,突地一個龐大沉重的重量從她背後撲來。
“啊——”馮家寶驚叫一聲,整個人硬生生往前栽到地上,臉麵朝下,嘴裏啃了幾根雜草。
“噢,我的背……”人還暈茫中,背後猛地壓來一陣難以承受的重力。一道濕熱黏膩的異物在她臉上舔了又舔,馮家寶渾身起了一道雞皮疙瘩,側眸望去,眼前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一個卷髦的獅頭赫然映入眼簾,它睜著黃玉獸瞳,發出似熱情歡愉的低吼聲,顯然是對她有印象。
“小白,你給我滾下去——”馮家寶咬牙切齒的瞪著它。這隻獅子怎麼會突然竄出來,而且每次見到它都被撲,果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獸。她嚴重懷疑這頭獅子根本是狗狗的變異。
一旁打鬥的刑厲絕聽到了寶寶的叫聲,分了個心,卻被冷祭破了招,鞭子狠狠的抽過肩,紮進肉裏。
劇痛猝不及防,他踉蹌幾步,一劍狠狠紮進地,支撐著欲倒的身子。
“你分心了。”他冷冷的說。
瞥見另一邊,看到寶寶被撲倒的滑稽一幕,緊張的心才隨之放下,他又看向冷祭,神色淡然的道:“你贏了,你想怎麼處置我?”
“廢了你的武功怎麼樣?”他冷笑著問。
“不怎麼樣,太卑鄙!”
“那挑斷你的手筋,腳筋呢?”
“夠狠!”他依舊泰然自若,不喊半句痛,即便知道眼前的男子,對他有著欲剮之心,剜之骨,喝其血,食之肉的深痛惡絕,他絕不低頭。認輸,不是他刑厲絕的作風。倘若便這般死了,所有的罪孽是否都能消彌?那不甘,不情,不願的人生,不想再繼續的遊戲是否便能結束了?目光幽幽望去,看著那個跟小白叫囂的女人,腦海中閃過的,全是那甜蜜的一幕幕,陪他捉蛐蛐,跟他鬥蛐蛐,蹴鞠,他們並肩作戰一起消滅敵人,她帶著心疼細細吻過他眉、眼、唇,對他說,她開始迷戀他的肉1體……
“狠,我狠?是誰害得我家破人亡,是誰害得我改名換姓,顛沛流離,是誰害得我十五年的每個日夜,都恍若惡魘般度過,必須背負著這血海深仇才能堅強的活到今天,有誰記得,你們對官家的狠?”他的臉靠的很近,長指甲劃過刑厲絕受傷的肩胛處,加重口氣,“因為你一時興起,便要我經曆了人世間的生離死別。當我生不如死時,誰又記得,世上還有一個我?你可曾記起過,你造下的孽?那年,我以為我們會是朋友……”
聞言,他閉眸沉默。
他記得!
可誰信?誰信他根本不想有那樣的童年。誰又信,當年他聽到左中丞幫著姚貴妃,企圖將他置於死地。誰又信,他隻不過是為了掩飾那個醜陋的身世秘密,才先發製人。誰信……如今位高權重的七王爺,不過是個青樓女子的私生子 ……
樹木搖晃,葉子砸在肩胛,他開始渾身凍結般冰冷,嘴角黏合處一層薄薄的血腥。手掌按住血流潺潺的肩,聽著眼前男子那撕心裂肺般夾雜疼痛的邪肆大笑。
想起沒有算計的那短暫的時光,他們一起騎馬射箭,一起習武切磋,一起上過學堂……
真相,扼殺了他所擁有的一切。是誰,將他逼上了那條走上絕境的罪惡之路?他不後悔,所有負了他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他亦知因果循環,他恨人,人恨他。多少正義俠士想除他,多少被他傷害過的人想殺他,他從沒擔憂過。要殺他,是他們的權利,能活著,是他刑厲絕的本事!
“我不後悔……”薄唇逸出低涼的音,沒有任何慚愧內疚。
“七王爺的確從不做後悔的事。”冷祭蹲下身撫上他修長的腿,饒是輕柔地問:“斷了你的雙腿好不好?”
“看來你是不打算給我個痛快。”刑厲絕輕笑道。
“這麼輕易就想解脫?我說過,我會毀得你……什麼都不剩。”
“紹堂。”喊出這個兒時的名字。
“別叫那個名。官紹堂,十五年前就已經死了!記住,我叫,冷祭……”他狠厲的說。
他的眼眸始終未離開他那張麵具,眼角餘光瞥見他的手掌,聚攏起紅色火焰般,驟然劈向他的長腿。
刑厲絕眉頭猝然一擰,還有馮家寶的尖叫聲。刑厲絕微閉著眼, 但他能感覺到,那個女人的害怕和擔心。他好像,從沒聽過她如此驚慌的叫聲。那個頑強打不倒的女人,傷了痛了也不哼一聲。他嘴角,緩緩勾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