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來的時候,其實挺好看的,一點兒都不像個男人,阿亮有點兒迷糊了。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這才確認了她說的話是真的,不免為自己剛才的冒失感到抱歉,但是還是口氣不怎麼友好的說:“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家,弄得跟個男人似的做什麼。”
“阿亮,你別說了,我和若若說點兒話,你先過去在看看戒指,選好了,我一會兒過去找你,就一會兒。”
阿亮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開了,時不時的回頭,生怕自己看走了眼,把自己的女朋友推到狼窩裏去了。夏櫻若偏偏還故意把蘇蘇往自己的懷裏摟了摟,清楚的看到阿亮的臉都綠了。
啊,逗弄一個老實人真的是很好玩的一件事兒呀!
“若若,你現在,還好嗎?”
蘇蘇拽了夏櫻若,坐到了商場裏麵旁邊的座椅上,這裏是供來商場的人們逛累了,坐下休息的。旁邊的人不多,所以很容易的找了兩個座位。
“過的挺好的,但是看上去沒有你好,你家男人不錯喔。”
“阿亮是我相親認識的。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大學裏一直都有一個男朋友,不過他不是雲城的,是海南那邊的,在沈陽上的武警學院。我們本來說好要一直一起的。他畢業被分配到了廣州,我本來是打算辭了這邊的工作跟過去的,可是他的手機怎麼打都打不通了。你也知道,現在這社會,找一個人,除了QQ,手機,MSN,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家裏以為距離雲城太遠,我也一直沒有去過。剛開始我都要崩潰了,後來我媽實在看不下去,不斷的跟我安排相親,第三次的時候就遇見了阿亮,現在我們已經要訂婚了。”
從來都沒有聽蘇蘇說起過自己的事情,隻知道她畢業的學習比自己要好,長的也漂亮,屬於那種看了還想再看的類型,性格也好,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好的女孩子,也會有男人不要她了,也許是為了名利,也許是因為距離。
她寧願相信,蘇蘇的那個前男友,是因為兩人相隔的太遠,而選擇了放棄。
“蘇蘇,阿亮是個好男人,會對你好的。”
“嗯,我把這件事告訴過阿亮了,他以為你是那個男人,所以剛才才會那樣對你,你不要往心裏去。若若,剛才看你也在選戒指,你男朋友怎麼沒有跟在身邊?”
本來話題說的還是挺傷感的,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蘇蘇一下子跳到她這兒來了,看來,蘇蘇這小丫頭八卦的本性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啊!
“蘇蘇,不說他,一提他我就煩,咱說點別的。”
“若若,前一段時間總經理向我提起你來著。我當時沒有說實話,現在看你已經有了別的歸屬,我心裏的歉疚也能少一些了。有件事,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跟你說,不說吧,我心裏難受,說了,又怕你還沒有想開,你難受。”
“蘇蘇,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不難受。”話是這麼說的,可是隻有夏櫻若自己知道,她現在到底是什麼感受,就像是一個等待著處決的犯人,明明知道結局不會好,卻還是要固執的聽下去。
“總經理這個星期天也要結婚了,和艾副總。聽說是奉子成婚。”
仿佛墜入了冰窖裏,明明知道會萬劫不複,可是她的固執還是讓她聽到了最不好的結局。
元朗對她說,小花,你放心,我會解決好這一切的。
他說,小花,你等我,我們重新開始。
他說,你什麼都不要管,照顧好你自己和團子就好了,不要怕,有我在。
他說了很多看上去不好聽,但是很暖心窩的話,可是這些話現在看來,統統都是哄小孩子的鬼話。
騙子!
“若若,你怎麼了?沒事吧?”
看夏櫻若的臉色不好,蘇蘇有點兒後悔自己告訴她了:“若若,你還沒有放下麼?我之所以跟你說我的故事,就是想讓你看開些,不要為難自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蘇蘇握住了她的手,大夏天的,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蘇蘇忽然很想哭了。
她沒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夏櫻若用情竟然這樣深。她以為自己能走過去的坎兒,向夏櫻若這樣大大咧咧慣了的人,也許隻是哭一哭就過去了,卻沒有想到過,越是看上去堅強的人,受的打擊越是大。
更何況,夏櫻若原本就不是什麼堅強的人。
“若若,你說話啊,不要嚇我。我錯了好不好?”
“蘇蘇,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也許我至今都被人蒙在鼓裏。我還有事,先走了。”
夏櫻若失了魂魄一般的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走開了。遠處一直關注著這邊的阿亮,見夏櫻若魂不守舍走開的樣子,有點兒納悶:“蘇蘇,怎麼了?”
蘇蘇一把抱住了阿亮:“我不應該告訴她的,我為什麼要多管閑事?都怪我,都怪我。”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天氣,可是夏櫻若隻是覺得冷,渾身都冷。她漫無目的在路上走著,腦子裏,心裏都是空蕩蕩的,隻有一個聲音:“他騙了我,他騙了我!”
也許所謂的失憶,不過是他用來作弄她的一場遊戲。他那麼小心眼有記仇的人,當初從醫院裏走開的時候那麼生氣,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把她給忘了?
他如果忘了她,怎麼會不叫她別的,卻叫她最喜歡聽他叫的那聲‘小花’?
這根本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們玩的老鷹捉小雞的遊戲罷了,他是高高在上的老鷹,她是他眼中的獵物,那些所有的溫存與寵溺,她放低了姿態,一次次縱容著他,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很廉價的東西。
他要結婚了,而新娘,不是她。
“小花,你怎麼了?”有人一把拽住了她,她也不覺得痛,隻是看了看男人,腳上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不斷的往前走。
付學浩看到夏櫻若平日裏總是神采密布的眼睛此時沒有半點兒神采不說,簡直就如同一汪平靜的湖水,確切的說,是死寂,沒有一絲生命的活力。
這雙眼睛,是心死了才會有的表情,這不應該屬於夏櫻若。
他下午本來是去偷偷看看她的,隻不過去的時候,夏櫻若已經下班了。何宇寬那家夥正好看到了他,他隻好載了他,兩個人商量著去酒吧。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看到了失了魂魄一般的夏櫻若,小小的身影挺直了身板走在三三兩兩的人群中,看上去無比的引人心疼。
他將車停在了旁邊,直接扔下何宇寬下了車,追了過來。剛才夏櫻若差點就要被車撞到了,她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看著自己的時候,也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付學浩的感覺很不好,看著這毫無反應的夏櫻若,他覺得自己手足無措。
夏櫻若是什麼人啊,那是高興了會笑,難過了會哭的人,可是現在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快樂傷悲的樣子,隻讓人覺得很是擔心。
夏櫻若要走,付學浩拽著她,自然是走不成的。她也不掙紮,隻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了膝蓋裏麵,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跟個鴕鳥似的,嘴裏不停的嘟嘟囔囔著。
“他騙了我,騙了我。”
付學浩湊近了耳朵去聽,這才聽得清楚。將夏櫻若攬在了自己的懷裏:“小花,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
夕陽的街道上,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坐在地上的女人,女人不時的發出悲戚的嗚咽聲,周圍經過的人都不由得側目。
付學浩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夕陽,是在醫院的走廊裏,急救室的紅燈不時的閃爍著。他在臨走之前,希望能和夏櫻若抱一下。
這樣沒心沒肺的夏櫻若,其實是他少年時代裏最美的拿到風景。他從小都是家裏的驕子,隻能是不斷的向上向上,學習成績隻能維持在前三名,也許落後一名就會看到媽媽失落的眼神。不知道什麼時候,隔壁搬來了一戶鄰居,一位母親帶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兒。
小女兒整天咋咋呼呼的,跟個野孩子似的,母親每次看了都要皺眉頭,有些嫌棄的說:“一看就是個沒教養的東西,看她媽那個樣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閨女。”
可是他打心裏覺得,鄰居阿姨長的很漂亮,甚至比過了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
他還記得有一次在陽台上寫作業,附近鄰居的小孩子都在大街上玩,大約是因為後搬來的緣故,還叫做夏小花的女孩子隻是孩子們欺負的對象,沒有人願意跟她玩。
那天,也是這樣,好多和他一樣大的男孩子又在欺負小花,讓她爬樹去夠榆錢。他看到過小花爬樹,跟個小猴子似的,身形利索矯捷,幾下就爬到了樹上。看到他在看他,還衝著他得瑟的顯了下手中的榆錢。
他看著她在三月明媚的陽光中,笑的歡快的那張臉,又看看自己書桌上堆放的書本,心裏不知道有多麼羨慕這個小猴子。
可是,大孩子們都讓她去爬樹的時候,她卻撅著嘴巴不肯去,嘴裏嚷嚷著:“你們都不喜歡我,我為什麼要給你夠?”
他知道她是吃夠了苦頭,才終於決定自己玩自己的,不在想著融入到這群孩子中去。小團體不是那麼容易打破的,再加上家長們的叮囑,她隻是被隔離的那個人。
偶爾有人陪她玩,也是那個叫做程昱的男孩子來的時候,她會跟個普通的小女孩子一樣,紮著小馬尾,跟在程昱的屁股後麵,一聲一聲的叫:“表哥表哥……”
男孩子們見小猴子不肯聽他們的話,一下一下的推搡著她,打她。旁邊的女孩在那裏叫嚷著:“打她,打她,讓她不聽話。”
他從來都不參與這種事情的,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卻看不下去,扔下沒有做完的習題集跑了下去。那些男生可能沒有料到他會跑下來,因為身體經常生病,所以爸爸給他報了武術班,隻是讓他強健體魄用的。他學東西一向認真,所以對付這群小孩子也算是綽綽有餘,不過寡不敵眾,還是挨了幾下。後來男孩子們可能覺得無趣,罵了幾句,就都跑開了。
他也累極了,蹲在地上喘息著,也顧不得去看看那個小猴子怎麼樣了。忽然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自己的頭上,他一抬頭,就看到小猴子正顫顫巍巍的站在一個樹枝上,臉上被人打得有點兒鼻青臉腫的,卻毫不在意,手裏拿著一串榆錢衝他笑著。
他想,為了這笑,真的值了。
也是從那天起,這個小猴子一直跟個跟屁蟲似的跟在他的身後,聲音甜甜的喊他:“浩哥哥,浩哥哥!”
那時候多好呀,他是她的浩哥哥,她是他的小花妹妹。
她有什麼心事都會對他說,毫無保留的。他可以在放了學之後,偷偷的教她做題。甚至連程昱再來的時候,都有些羨慕的看著他們玩在一起。
那時候多好呀,怎麼就會越走越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