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第七碗血(1 / 2)

我家與汪叔家是世交,祖上不知多少代人在坑洞裏都是生死並肩的夥伴。這個坑洞不是戰場上的壕坑和防空洞,卻是通向墓穴的坑道和盜洞。

常言說險中求富貴,安穩享榮華。很少有人家世世代代幹盜墓這一行。一般命硬沒被墓主人留在土下麵的盜墓者,一兩代人幾十年做下來也能遇上一兩座大墓,隨便取出幾件明器就足以置辦下幾代人享用不盡的家業,便沒理由再讓子孫豁出性命往不見天日的土坑裏鑽。

但人間世事雖有常理,卻又有百態千般的變化。汪叔家與我家的情況就在常理之外,這裏麵的緣由說起來讓人難以置信,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汪叔家祖上當初做這行並不是為了生計,如果追溯起來那還是明朝時候的事。那時汪叔家有位先人名叫汪鈞,這汪鈞在外鄉一個宗族做教書先生。教課的學堂設在宗族的祠堂裏,有幾日宗族要舉行祭祖大典,汪鈞便告了假回家,騎著毛驢上路了。

途中在一個茶棚裏歇腳,桌對麵坐了位白胡老者。這老者跟汪鈞搭話,攀談中白胡老者聊起命理術數,便問汪鈞的八字,以及汪鈞父祖的生辰死忌。若是在往常汪鈞必不會向生人吐露這些,但此刻不知何故汪鈞竟一時語塞,想不到推脫不說的言辭,便隻得據實相告,哪知白胡老者聽完竟馬上起身走了。

汪鈞隻道他是想起什麼急事,也不甚在意,便付了茶錢起身繼續趕路。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個荒嶺,汪鈞走到這裏時天已入夜。

彎刀狀的月牙被幾縷薄雲纏繞,呼呼的陰風吹個不停,汪鈞眼前的道路也隨著慘白的月牙時隱時現而忽明忽暗。

汪鈞心裏著急回家,不停催趕毛驢快走,誰知越急越慢,毛驢竟停在一個高崗子下不安地前後踱來踱去,任汪鈞百般呼喝就是不願意再向前走。這時候汪鈞聽到一個悠悠的聲音飄進他耳朵裏:“這驢子看到的東西太多了,你解下腰帶蒙上它的眼睛它才會走。”

其實汪鈞本來已經解下腰帶準備這樣做,毛驢是很蠢的動物,拉磨的時候把它眼睛蒙上,它就隻知道轉圈不知道停下。趕路也一樣,蒙上眼睛會聽話很多。

但是大黑夜荒山野地裏突然聽到如此突兀的言語,汪鈞趕緊把鬆開的腰帶又慌慌張張地紮起來,緊張地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發現遠處兩顆冒著綠光的東西向他飄過來。

汪鈞嚇得魂飛魄散,想要跑但雙腳像是生了根似地不聽使喚,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東西一點一點靠過來。忽然耳邊風聲一猛,月牙兒鑽出了雲層,月光灑下來把眼前照得大亮,才看清那兩顆發著綠光的東西竟是一對狐狸眼,再去看那狐狸全身的皮毛已經白如雪。

這狐狸差不多成精了,那雙眼睛一定能攝神,怪不得邁不動腳定是著了這畜生的妖法。汪鈞剛把這一切想明白卻已經晚了,隻感覺腦後一聲悶響便人事不知。

等汪鈞再醒來時雙手已經被吊在一根橫木上,頭暈眼花模模糊糊地見麵前兩個人正在說話。

“壇主,屬下已經打聽清楚,此人與他父祖三人皆是命裏年柱衝克,他父祖的死辰俱在同月同日,他生年距他祖父死年相差一七之數、距他父親死年相差四七之數,三天之後剛好是他父親十四年死忌、祖父四十九年死忌。到時便是取這三生煞的良機,隻需將此人一邊放血一邊勒殺,等到放滿七碗血的時候正好將他勒死,用這積滿怨煞的第七碗血送服蛇丸,定能助壇主得道升仙。”

汪鈞聽這聲音有些耳熟,便努力睜開眼睛去看,見站在一個頭戴紅翎黑冠、身穿紅紋黑袍之人身邊說話的人,正是先前在茶棚裏與他有過攀談的那個白胡老者。

眼前被稱為壇主之人的這般裝束,汪鈞曾聽人說起過,世間傳聞有一個教習“內丹術”的教派名叫“聞香教”,教內多有“地仙壇”、“天仙壇”的名目,壇主就是這般裝束。

汪鈞自知這聞香教中不乏精通邪術妄想登仙的魔頭,此番落難必是十死無生。雖然在頭三天裏倒也有好飯好湯招呼,但是時辰一到脖子上就被勒了白綾,一柄尖刀刺入手腕挑出一根血管,鮮紅的血便被放入青瓷碗裏。與此同時脖子上的白綾也開始漸漸勒緊,任手上鑽心的劇痛,但喉頭被勒住一點聲音也叫不出。

一個個裝滿血的青瓷碗被擺到壇主麵前,剛擺到第三碗,那壇主就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不停地催促,汪鈞感覺手腕中又被掏了一下,應該又被挑出了一根血管,脖子被勒的更緊了,臉已憋得紅紫,兩顆眼珠子有一種快要跳出來的感覺,死死地盯著坐在對麵的壇主。

壇主似乎很享受汪鈞的這種目光,一手捏著一個核桃大小的紅色丹丸,另一手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食指伸進麵前的第四個碗裏蘸了血,放在嘴中嘬舐。

片刻間卻見壇主突然變得麵目猙獰,鼻孔裏和嘴角縫冒出濃濃的紅煙,這紅煙又像是濃的化不開的血霧。壇主拚命地掙脫插在嘴裏的手指,等到手從嘴邊拿開的時候食指已經不見了。

壇主發出一聲劇烈的嘶吼,快速用雙手猛力地拍打胸膛和肚腹,一股腥臭的黑色濃液脫口噴了出來,噴了麵前的汪鈞滿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