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全唐詩》卷一百六十六·李白〈笑歌行〉
羅中夏拿著《李太白全集》在手裏反複地掂量。怎麼看這都是一本毫無特別之處的普通紙質印刷品,它甚至不夠古,書後清楚地寫著印於1977年,中華書局,清人王綺所注。每一頁都不可能隱藏著夾層,漢字的排列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規律——這又不是達文西密碼。
「我要修煉的就是這本東西嗎?」他迷惑地抬起頭。
「是的。」小榕的回答無比肯定。
「不是開玩笑吧,又不是語文考試。」
小榕似乎早預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伸出一隻纖纖素手點了點他的胸口——這個略顯曖昧的動作讓羅中夏有些欣慰——「你的胸中寄寓的是李白的筆靈,雖然不夠完全但畢竟沾染了李白的元神。若想讓它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你必須要了解李白的秉性、他的才情、他的氣魄,而讀他的文字是最容易達成這種效果的途徑。」
「就是說我要盡量把自己和李白的同步率調高?」
「我們叫做筆靈相知。觀詩如觀心,相知愈深,相悅愈厚。」
小榕說完以後,抿起嘴來不再作聲。羅中夏盯著她形狀極佳的嘴唇盯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就完了?」
「當然,你還想知道什麼?」
「我的意思是……呃,難道不該有些心法、口訣或者必殺技之類的東西教我嗎?」
「筆靈是極為個人的東西,彼此之間個性迥異,每一枝筆靈運用的法門也是獨一無二,不能複製。所以沒有人能教你,隻能去自己體會。我所能告訴你的,隻是多去讀文。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能吟,這本集子裏你多看詩就好,後麵的賦、銘、碑文什麼的暫時不用理。」
羅中夏悻悻地縮了縮脖子,「這不是等於什麼都沒說嘛……」
這時一名校工騎著自行車從旁邊路過,他看了羅中夏和小榕一眼,吹了聲輕佻的口哨,揚長而去。小榕連忙把點在羅中夏胸口的手指縮了回去,臉上微微浮起一絲紅暈。仿佛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轉移了話題。
「你別忘了第一件事。那枝無心散卓筆呢?我們必須找到它。」
羅中夏歎了一口氣:「那枝筆,已經送給我們學校的老師了。」然後他把整件事前因後果解釋給小榕聽,小榕聽完撇了撇嘴,隻說了四個字:「咎由自取。」因為這四個字批得實在恰當,羅中夏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小榕的催促下,羅中夏索性把第二節公共課給曠掉了,直接去鬆濤園找鞠式耕。小榕陪著他一起去,兩個人一路並肩而行,不明真相的路人紛紛投來羨慕和詫異的目光。這一路上羅中夏試圖找各種話題跟小榕聊天,卻隻換了幾句冷冰冰的回應。
在又一個話題夭折之後,小榕淡淡道:「你與其這麼辛苦地尋找話題,不如抓緊時間多背些詩的好。」
「那從哪一首開始比較好啊?」羅中夏不死心。
這回羅中夏徹底死心了。
兩個人很快又一次邁進鬆濤園內。舊地重遊,遊人卻沒有生出幾許感慨,而是沿著碎石小徑徑直去了招待所。小榕在招待所前忽然站定了腳步,表示自己不進去了。羅中夏也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被鞠式耕教訓的樣子,於是也不勉強。
等到羅中夏離開以後,小榕抱臂站定,垂頭沉思。她本是個極淡泊的人,這時卻忽然心生不安。她抬起頭環顧,四周野草竦峙,綠色或黃色的楊樹肅然垂立,即使是上午的陽光照及此地,也被靜謐氣氛稀釋至無形。
她朝右邊邁出三步,踏入草坪。前日穎僮就是在這裏襲擊羅中夏的,草窠中尚且看得見淺淺的腳印,方正棱角分明,是筆僮的典型特征。她低下頭略矮下身子,沿著痕跡一路看去,在這腳印前麵幾米處是一片淩亂腳印,腳印朝向亂七八糟,顯然是那個被嚇得不知所措的羅中夏留下的。小榕腦海裏想到他昨天晚上的表現,不禁莞爾。
一陣林風吹過,小榕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右側的更遠處。大約二十米開外有一條深約半米的廢棄溝渠,半繞開碎石小路深入林間。溝內無水,充塞著茂密的野草,從遠處望去隻能看到一片草尖飄搖,根本發覺不了這條溝的存在。
小榕慢慢撥開草叢來到溝邊,她的細致眼光能夠發現常人所無法覺察的微小線索,堪比CSI。她從野草的傾斜程度和泥土新鮮程度判斷,這裏曾經藏過人,而且時間和羅中夏遇襲差不多。她用右手把掙脫發帶垂下來的幾絲秀發撩至耳根,俯下身子,發出輕微的喘息。
一道極微弱的藍光從少女的蔥白指尖緩緩流瀉而出,慢慢灑在地上,向四麵八方蔓延開去。在溝渠的某一處,原本平緩的藍光陡然彈開,朝周圍漫射開來,像是一片藍色水麵被人投下一塊石頭,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小榕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
羅中夏從招待所裏走出來,兩手空空。他看到小榕還站在原地,急忙快走兩步,上前說道:「那枝筆,已經不在這裏了。」
「我已經知道了。」
小榕揚起手指了指遠處的溝渠:「我剛才在那邊發現了些線索。昨天晚上你遇襲的時候,有人隱藏在旁邊,而且這個人手裏拿著無心散卓筆。」
「你怎麼確定?」
「筆靈過處,總會留下幾絲靈跡。我剛才以詠絮筆去試探,正是無心散卓筆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