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1)

據說爸爸跟我從沒見過的媽媽是在我六七個月大的時候離婚的,因此我是跟著爺爺和爸爸長大的。對於一個你完全沒有記憶的人也就沒有任何的感情,我在滿滿的關愛中長大,雖然過程中也有些磕磕碰碰。據爺爺回憶,小時候我曾往地上掉過無數次,最嚴重的一次是冬天的時候掉在了火爐子的間隙裏,爺爺出去買東西的那十來分鍾我被摔磕燙的鼻青臉腫,因此後來爺爺一直覺得我能健康的長大真是一種奇跡,沒有變傻或變殘。對於老房子我幾乎沒有任何的記憶,我兩三歲的時候便搬了新家,我隻模糊的感覺我一直抱著一個塑料娃娃,把她從老房子帶到新房子,後來娃娃的肚兜沒有了,腳後跟都磨爛了。再後來她們告訴我那是一個遠房姑姑買給她女兒的,我當時抱著不撒手便留給了我。那個娃娃陪伴我的時間最長,雖然後來我又有過一隻可以拉著走的塑料小狗,一個魔方,但是她卻一直陪伴我長大,後來塑料娃娃壞了被扔掉了,我開始想要個毛絨娃娃,也許那是每個小女孩的夢想。有了家庭變故後我不知道自己該向誰訴說這個多餘的需求所以選擇沉默,大人有大人的煩惱,而我從此大多數時候便是沉默。但那些娃娃卻一直埋藏在我的心底,不管看見誰家的娃娃都心生羨慕,漸漸長大後卻又舍不得花錢買一個,等有錢可以買一個的時候卻又突然覺得不再需要了,那東西占地而且我也沒有抱著摟著它的習慣。生活中的很多事情也許都這樣,等你觸手可及的時候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爸爸在我五歲的時候再婚,一年後我有了個弟弟。日子依舊在我無憂無慮的玩耍中度過,隻是我依舊還是跟著爺爺一起住,爺爺每天晚上下班後回家,有一次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回來,我就一直坐在門口等,無論爸爸怎麼叫我哄我都不回去,後來爸爸急了一把把我揪回去,我仍舊一副死不服從的樣子掙紮著,結果換來了一側臉上的巴掌,在他想打我第二下的時候媽媽攔下了他,那是我記憶裏他唯一打過我的一次。事實證明我從小就是一個死倔沒有眼色的糟心小孩。在我八歲那年,爺爺下班回家帶著我跟弟弟在外麵吃麵皮結果他公事包裏工廠的不知道什麼單子被偷,緊接著家裏的大人開始去學校路上詢問那丟失的單子,我不知道那些單子到底值多少錢,隻知道賠償完工廠的錢後爺爺生病住院了,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手術,隻是好長時間都沒有再見過他。而我也不再吵著見他,我開始跟爸爸媽媽弟弟住在一起,也許學校的事情已經夠讓我心煩,總有你無法理解的男同學,我的好朋友在一次一次的換班中好像都離我而去,而我總是最慢融入新的環境中。然後九歲那年爸爸去世了,大人好像從不跟小孩解釋,他們總是自作主張的安排一切,來了又去。爸爸看病期間我跟弟弟住在姑姑跟阿姨家,不管是弟弟還是我的那段生活我都不太記得,記憶有時候很奇怪,就像我貌似還記得三四歲時候的事情卻偏偏不記得十來歲的我,甚至有時候我會突然弄不清楚我到底二十幾歲,時間一下子變得很模糊,我的腦子好像瞬間就秀逗了。但有些事情是你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就像那個溫暖的早晨,正在上課的我被人從教室帶回家,我看見我家大門口立著一棵不粗的樹,人進人出的好多人,我被帶到屋裏,那是我許久沒見麵的爺爺正坐在床上,看見我一把把我抱住痛哭流涕,事情不用宣告它就自己擺在那裏了,我從人們口中得知爸爸去世了,而我好像很可憐,此刻人人都投以關懷與憐憫的言語行為。而我還是不太懂得,人們教我應該做的祭祀,告訴我什麼時候要哭什麼時候可以歇會,靈堂要設好多天,還好我的兄弟姐妹很多,他們都一同陪著我。弟弟那會剛4歲,我記得他跟那些小孩一直你追我趕的玩。我從沒問過他對爸爸是否還有印象,爸爸小時候特疼他,每次去城裏都給他買玩具,會走會響的汽車、小狗。隻是後來再沒有人買給他,我們都失去了可以開口要東西的資格。爸爸不肯買給我們的冰棍,我要求了好多次都沒有買給我的梨,這些本該早就忘記的事情我卻記得如此的清晰,因為我知道從此後我連低聲嘀咕的對象都沒有了,也許我應該懂事的沒有任何要求,但別人以一種果真爸爸不在了,衣服都開始穿別人的語氣同情我時,我也會小聲跟爺爺要求可不可以不穿這件衣服。我們好像永遠都不夠體貼,不夠懂事。我一直比較喜歡小時候的自己,聽到老師誇某個同學白白淨淨我會回家把自己的脖子搓了又搓,看到同學穿著裙子跳舞真好看我會回家把自己的裙子翻出來穿上,同學的家庭作業都做的比我漂亮時我會找各種材料來豐富我的作業。也許五六歲時還可以一直往前衝,但是八歲以後的我膽小怯懦,每年六一兒童節表演節目的我,八歲那年因為害怕人群而退出表演。我仍然記得前一年演出我因為沒帶錢在烈日下看著別的小朋友吃雪糕喝飲料的那種失落感,好在最後遇上阿姨給我買水喝,回家後爺爺說他忘了給我帶錢讓表哥給我稍錢花結果表哥沒有找到我,其實有沒有找到都無所謂了,我知道了爺爺有帶錢給我花,我同其他小朋友是一樣的,心底的那一點小委屈也早就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