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麼辦?”戰楓突然話鋒一轉,問拈花大師道:“如果當時我們幾兄弟都被燒死了,那死的不過是我們幾兄弟而已,若是被我們逃了,萬一將疫情再擴大,那死的就也許遠遠不止我們這幾個人!再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麼作?”
拈花大師沉吟不語,舍身成仁或是為了必死的命運奮起抗爭,這個選擇無論是選哪一個都是那麼為難。
在生死之間,又有怎麼樣的選擇不是兩難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拈花大師,想看看這來自淨念禪宗的佛門高人怎麼回答,戰楓與拈花大師曾經並肩作戰,私交也甚為融洽,自然知道拈花大師絕對不會說什麼違心的話,更不會大言不慚。
拈花大師過了半晌才緩緩道:“老衲不做選擇!沉浮世間七十載,終究還是未能看破生死,更何況,當年少年的心性,早已經被紅塵俗事磨得幹幹淨淨,哪還能和少年的想法一樣?生命或許隻有一次,能夠繼續生存下去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了,就是現在要老衲來選擇,依然是難以在一時半刻間作出選擇。但老衲卻敢肯定地說,假如老衲隻有九歲,那肯定是會為了生存而奮起作拚死之搏!”
廳上包括其餘幾位佛門高僧在內都點了點頭,真要作生與死的選擇,沒有人能那麼幹脆利落。
戰楓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苦笑道:“問題是我那時連奮起抗爭的心思都提不起來,鎮子上唯一有位平日對我們幾兄弟照拂有加的老大爺老淚縱橫對我們幾個道,‘孩子,這都是你們的命啊,老天爺作孽啊!老天爺不開眼啊!’,我聽了,心中就象壓了塊大石頭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渾身沒有半分力氣,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如果真是蒼天不仁,真是上天注定要我們死,那我就反了這老天爺,假若真是命運中早已經注定要我不能象爹娘說的一樣好好活下去,那我徹底背叛這狗屁命運又待如何?逆天而行,逆天而行,若我戰楓真是順天之人,此刻屍骨早以化作黃土,順天的戰楓早就在十五年死了,現在的戰楓是個不折不扣的逆天之人!”
戰楓的語氣已經略略激蕩,幾位佛門高僧同時齊頌佛號。
戰楓將目光投向窗外,時近歲末,窗外的一棵老樹光禿禿的隻剩下幾片枯黃的樹葉在風中搖曳,有種說不出的蕭索,而戰楓的語氣也隨著幾位佛門高僧的佛號聲而不再有絲毫激蕩的意味,反而聽起來就象窗外那棵老樹般蕭索。
“我到現在仍然無法忘記那個人,那個回語叫山丘的年輕人,他是我這輩子殺的第一個人,也是我命運的轉折點!也許在所有的人看來,他隻是一個本性不算是壞,也談不上好的年輕人,一個普通的年輕人!那天,步大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大夥饒了我們,但山丘一巴掌就將步大哥摑倒在地,懷裏抱著的小伯龍也摔了出去,在地上哇哇直哭!”
秦鳳舞聽到這裏,忍不住低聲道:“可惡!”
戰楓看了秦鳳舞一眼,繼續道:“不,山丘為人十分仗義,塊頭又大,打架也狠,因此在鎮子上的混混中很有威信!他說的一點也沒錯,他當時惡狠狠道,‘小兔崽子們,對不起了,如果你們不死,萬一瘟疫傳開了,死的就是我們哥幾個,你們隻有認命了!’”
秦鳳舞插嘴道:“可是,你們那時候都還是小孩啊?”
戰楓沒有回答,淡淡道:“我當時一看到步大哥被打翻在地,下意識去扶步大哥起來,山丘接著一腳將我也揣倒在地,我那時也是稀裏糊塗的,也不知道怎麼就來了力氣,猛地撲了過去抱住了山丘的腳,任憑山丘的拳頭不斷地落在我的頭上和背上,聽著周圍所有人大聲叫嚷著打死這小畜生,山丘的力氣很大,沒打兩拳,我腦中就開始模糊了!”
秦鳳舞的心神這時已經完全溶入戰楓說的往事中去了,不由緊張道:“那該如何是好啊?”
一個九歲的小男孩麵對一個青年壯漢,那結果可想而知。
“這時,我手上摸到了一把刀子,那是回人插在靴子裏的常用的短刀,當時我已經快模糊了,隻依稀記得我一手拔出山丘靴子裏的短刀,狠狠得一刀插進了山丘的大腿裏!”
秦鳳舞“嗬”地一句輕輕地驚呼出來,廳上其他的人也大吃了一驚。
戰楓的語氣依然平靜,但隱藏在平靜下的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卻更加讓人有種身臨其境的緊張,“看著山丘大聲慘叫著仰麵跌倒,我用力一拔,想將刀子拔出來,再給他一刀,但我用力太大了,那一刀將山丘的大腿捅了個對穿,手一滑,刀子竟然沒有拔出來,於是我也沒用刀子,就這樣撲了上去,一口咬在山丘的脖子上。山丘哀號著帶著我在地上滾來滾去,我卻橫下心來,始終沒有鬆口,一直到山丘慢慢地絲毫也動灘不了了,我才鬆開口,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又轉身拔出山丘腿上的短刀,費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在山丘的身上插了一刀又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