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懷玉接道:“於茫然失所的沿海民眾而言,要麼忍饑挨餓,要麼鋌而走險,若是入海從盜,隻怕還有一線活路。”

劉伯之拍手道:“正是!若是能廢除海禁,開港通市,則……”

懷玉苦笑:“陛下深恨倭寇,因此海禁比往年更嚴,這些年也有江浙福建一帶的官員上書,卻都被陛下駁回,因此你我隻能白說說,這海盜倭寇該滅還是要滅的。”

劉伯之微微欠身,問道:“臣鬥膽,陛下之所以深恨倭寇,可是因為早年的那樁舊事?”

皇帝早年的那樁舊事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聞,不過是早年皇帝還不是皇帝時,他一母同胞、從小親厚的弟弟領了先帝的旨到江南一帶巡察,於福建為一夥倭寇所刺傷,後不治身亡。先皇後為此悲傷不已,日日啼哭,後來沒幾年,便也追隨懷玉的小皇叔去了。皇帝自此深恨倭寇,近些年皇帝上了些年紀,性子越發的左,與蒙古、突厥等地早已通商互市,這些年也都相安無事,唯獨海禁卻一年嚴似一年,以致海盜倭寇侵擾日漸繁複。

懷玉緩緩點頭,道:“正是。”

二人議了許久的事,內侍夏西南入內問:“天已不早了,殿下可要用膳?”

懷玉向劉伯之笑道:“正巧,先生同我一道用膳吧。”

劉伯之不過笑著推辭了幾句,便也淨了手,坐到了懷玉的下首。晚上的幾個菜個個軟爛甜,劉伯之出身江南,因此吃的開懷,不住口地稱好。

懷玉如今的居所便是餘姚知府送的,地方雖小,卻也是個清靜幽雅之所,妙的是距軍營不過幾步路。而這廚子也是隨著宅子附送的,他倒也會燒不少菜品,奈何都要燒成甜的,肉也甜,魚也甜,炒個小青菜也是要加點糖吊鮮。夏西南跟他說了好幾回,他卻總是改不掉。不過三五日,懷玉便膩味得很,想著要換廚子,隻是這幾日忙亂,竟又忘記了。

又過了三兩日,懷成的傷已養得七七八八,便命人來請懷玉,道是為他接風,懷玉欣然而往。懷成自命風流,所選的接風之處既不是自己的公館,也不是尋常的酒樓飯館,而是鎮東的神仙浴肆。

能讓風流二皇子流連忘返的自然不是麵有菜色的窮民,也不是鎮子邊的暗灰海景,而是此地青樓楚館中滿坑滿穀的江南美女。這些青樓楚館有的在明,有的在暗,而這神仙浴肆則屬於半明半暗。

這浴肆雖也有正宗的溫泉池子,窮漢與女客卻不得入內,皆因為這浴肆做的乃是不折不扣的掛羊頭賣狗肉的勾當。神仙浴肆的老板娘朱琴官是個有上進心又會動腦子的人,早些年便招了許多年輕貌美女子,一一起了倭國的花名,再教這些女子學上幾句不倫不類的倭語,來充作以柔順聞名的倭國女子。泡著溫泉,再摟著柔順嬌美的倭國來的花姑娘,快活堪比神仙,雖然此處價錢比別處要貴上許多,卻還有許多富家子弟慕名而來,神仙浴肆因而名聲大噪。

懷成泡的池子叫做“蓮花湯”,懷玉進去時,隻見熱氣繚繞,夾雜著濕氣的濃香撲鼻而來,懷成已等不及,先下了池子,此刻正坦胸露懷,身畔伏著兩名絕色女子。這兩名女子俱是身著透明紗衣紗裙,衣裙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露出上下起伏的曼妙線條,衣裙內的春色展露無遺。

用白話來說,這衣裳穿了就跟他娘的沒穿一個樣。

懷玉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由得身上發緊,麵上卻不動聲色,草草與懷成見了禮,說笑幾句,便也褪了衣裳,僅著一條綢布褻褲下了池子。懷成一揮手,便有兩個同樣裝束的妙齡女子悄無聲息地下了水,一左一右地貼了過來。

懷成說是為懷玉接風,但才泡到一半,同懷玉說了一聲:“為兄的先走了,改日再請你去我的公館喝酒罷。”便帶了那兩個女子急急走了。

懷玉知他素來如此,行事最是乖張無狀,也不以為奇,由得他去了。懷成走後,懷玉便也慢騰騰地爬出了池子,穿了衣裳,兩個女子說不出成句的倭語,又不能露餡,隻能拿水靈靈的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他。懷玉失笑,想了想,便道:“你兩個跟我回去罷。”

神仙浴肆今兒來了貴客一堆,得了許多賞銀,老板娘朱琴官心中歡喜不盡,殷勤地將懷玉一行人送到門外老遠,學了倭人的做派,深深鞠躬,腦袋幾乎垂到鞋麵上去,口中嬌聲道:“爺慢走——”

懷玉在溫泉池子裏悶了許久,乍一出來,隻覺得空氣冷冽,頓時神清氣爽。夏西南牽了馬來,懷玉微一抬頭,便看見麵前“七裏塘人家”這幾個半舊的大字迎風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