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的夜晚,最不缺的就是璀璨燈火。盛景時從電腦前起身,端了茶杯去小吧台倒水,眼鏡下的黑眼圈無聲的訴說著職業女性的辛苦,她隨手掰了掰脖子,才發現頸椎已經僵硬到連輕微的左右搖擺都難受的程度。
最近全世界的經濟形勢都不樂觀,身處在世界經濟漩渦的中心,不拚命的話,是沒有資格領取那10萬美元年薪的。
隻是這種拚命法——盛景時喝了一大口水,苦笑兩聲,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幾年,就要拿錢換命了。
怔忡了一會,盛景時坐回到電腦椅上,開了聊天軟件。果不其然,母親在線。
盛景時隨手點開了視頻連線請求,隨即在窗口裏見到了母親的臉。
午夜一點,曼哈頓某公寓樓的一個小房間內。女兒邊工作邊和母親絮叨近況,母親早已對這種聊天方式見怪不怪,一度離開去下了碗麵條,就著一瓶香菇醬吃午飯。
等手頭的工作忙完,盛景時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已經是淩晨三點半。她還來得及去眯上四個小時,八點半是她的數據分析陳述會,公司對“時間就是效率”這句金科玉律推崇備至,如果她的數據分析報告博得董事會采納,那麼從後天開始,盛景時大概有半個月時間要在天空中飛來飛去。
說不上來的,盛景時忽然有些煩躁。
她對這個國家和這份工作,談不上熱愛與否,隻是大學和研究生都在此度過,畢業之後也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參加了這家投行的招聘,出乎意料卻應聘成功。身邊的同學無論是不是留學生,也都在羨慕她的好運氣,她也覺得不能辜負這份好運,於是舍下母親,繼續在數萬公裏意外的國家生活。
隻是從工作至今五年時間,盛景時卻找不到繼續這麼下去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她禁不住打開瀏覽器,從收藏夾裏點開一個網址,那裏麵的資料隻填了一小部分。盛景時看看表,隨手切換了輸入法,開始仔細的填寫其他項目。
一個月後,紐約EAST
HOUSE酒吧。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候,酒吧裏人聲鼎沸,盛景時坐在吧台,漫不經心的喝著一杯檸檬水,對麵金發碧眼的調酒師對盛景時的這種行為顯然已經習慣,閑暇之餘還和她開個小玩笑。
酒吧中央的小舞台上,地燈忽然亮了起來。在客人們的一陣口哨聲中,一個亞裔少年抱著吉他,靦腆的坐到中間的椅子上,調試了一下麥克,隨即低吟淺唱起來。
Karl這個家夥。盛景時嘴角彎起弧度,居然又自己填詞唱了大陸最近正躥紅的一位歌手的主打歌。酒吧的聽眾們顯然並不知道這一內情,他們隻是對這個隻在周四周六唱歌的小夥子很感興趣,他不太唱美國正當紅的歌曲,但他唱的歌,卻別有一番旋律,而且很少重複。
盛景時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手裏的水,聽了兩首歌,她掏出錢包,抽出錢放在吧台上,“下周見。”她對調酒師說。
調酒師點點頭,收起錢,又去忙了。
盛景時穿過人群,推開酒吧的木門,紐約有著獨一無二的夜色魅力,不管是上東區還是皇後區,每個人都能找到合適的位置,為今天或者明天買一場醒不來的醉。涼風微起,盛景時在門口站了一會,正準備伸手招輛出租車,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雖然工作在華爾街,住處離公司隻有幾個街區的距離,但盛景時卻是頭一次走進這家公司附近的米其林三星酒店,盛景時一進門,就明白過來對方為何要約在這裏見麵。
安靜,私密性好,而且又能足夠現實請客人的誠意,畢竟人均幾百美元的一餐對於很多美國人而言,也不是非常輕鬆的享受。
花白頭發的服務生上前,引著盛景時向角落的一組沙發餐桌走去。
對方已經等在那裏,出乎盛景時的意料,那裏隻坐了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者,一個多月來跟她在電話裏聯係的那位年輕男子的身影並未出現。
隨即盛景時恍然,這才是要來下決定的大boss,秘書隻是傳達關鍵精神的橋梁。
“您好,我是盛景時,抱歉讓您久等。”臉上掛著熟稔的職業微笑,盛景時向對方伸出手。
“你好,盛小姐。”對方起身,同樣伸出手,“我是孟先平。”
西式正餐擁有一套繁瑣的程序,各種盛放著精致菜品的盤子行雲流水般的上桌,撤下,服務生的動作堪稱教學範本,服務過程中幾乎聽不到陶瓷碰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