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齒獸怪談 目七(1 / 2)

最近的電壓似乎很不穩定,一條長長的走廊接連爆燈,管理員的後勤工作又沒有跟上,宿舍裏活脫脫地上演著陰陽路。

亦語從澡堂裏出來,搭著毛巾,趿著拖鞋,無精打彩地走著八字路。路上撞見了柳星,和著一群女生,七嘴八舌,談論著今天在聖山上的所見。他默默無聲地從她身邊經過,聽見她那高亢而激動的聲音,突然很想安慰安慰她,如同在山頂上那會兒緊緊地拉著她的手一樣。

他從來都是一個內向的人,進入大學後也是如此。他沒有吸引人的外表和引人注目的談吐,入社一年,與社員們的關係不冷不淡。其他的社員或許是為了這樣那樣的目的,他卻是純粹地想加入這個奇怪的社團,不為別的,隻是為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他的人生,太平淡了。

他有點害怕這種平淡,平鋪直述,一眼就能看到五十年後的自己。他將沒有波瀾壯闊地活過自己的人生,然後像別人那樣消失掉,不再被人記起。

現在的亦語,有點害怕這樣。

踏進宿舍走廊的時候,盡頭唯一的那盞燈啪地一下滅了,黑暗中傳來了低沉的埋怨。

亦語的眼球跳了跳,兩邊的白牆跟著晃了晃,最遠處的黑點仍停留在視線的最深處。他定了定神,朝著那裏走去。

門後能聽見聲音,收音機裏的說話聲帶著刺耳的歡快,音響箱裏的音樂能帶來片刻的熱鬧,也有人聲,飛快地掠過耳朵,提示著說話人的情緒。他聽到了一個細細的女聲,心髒就呼通地跳了一下。

他有那麼一刻希望,當打開最裏麵的那扇門的時候,能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

然後,他來到了房前,正想推門而入,廁所裏拐出一個人影。

亦語習慣性地抬起頭來,月光將廁所一側照得雪亮,映出了那人的側臉。

那並非是一張人類的臉,嘴角張開一道彎彎的長如鐮刀的黑縫,一直拉到眼角。眼眶畸形地深陷了下去,皮肉包裹之中無法看清眼眸。鼻子軟軟斜斜地塌在一邊,揉成一團。嘴巴裏,看不到一顆牙齒。

亦語的目光無法下移,他感到後腦一重,失去意識地倒了下去。

“不是告訴過你,這副模樣是不行的嗎?”亦語的身體滑了下去,露出一張俏麗的臉孔。少女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然後將那人推進了廁所。

“我能將你帶來,也能讓你回去。”月影中,女孩的側麵如花枝輕顫般微微搖曳,一星寒光滑過如琉璃般生冷凝重的眼球,盡數斂在了眼角那窩深不可窺的世故裏。她輕輕一轉,指尖朝向了聖山的位置。

怪人的身形俯伏到了地上,嗚嗚啞啞的叫聲中包含著無限壓抑。

聖山,此刻的聖山,如同小時候的阿婆鬼故事中那遙遠而清晰的惶恐,黑壓壓地牢固地盤踞在窗沿一角。

風呼呼地刮過樹梢,在沙沙的宛如海潮的聲浪中,帶來了深夜的寒冷。

“啊切~~”

吳小羽打了一個噴嚏,哆嗦了一下。他在心裏問候了鄭思神的祖宗八代,立即遭到麗莎的嚴重抗議。

“鄭思神呐,商量個事兒啊,行嗎?”吳小羽直起疲憊的腰肢,滿臉盡是諂笑,“你看,忙了大半夜了,還沒到一半,這個石頭也特大了吧?”

鄭思神繼續挖坑,沒有理會。吳小羽繼續談判攻勢:

“你看,根據我的經驗呐,這再挖下去也是個石頭,我們完全可以根據它露出來的那大部分判斷出它的性質與長相,這,再挖下去,這麼黑燈瞎火的,荒郊野外的,人煙稀少的,人生地不熟的,長夜漫漫的,人心淒淒的,饑腸漉漉的,……”

“如果你不想挖,可以不挖。”鄭思神不冷不熱地回道,語調沒有任何起伏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