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幼時的糾結,最易使人認定是宿命的安排。

宿命在哪裏?

小孩子的懵懂姻緣,不過常常是別的小孩子嘰裏咕嚕說著說著變出來的。

當時嘰裏咕嚕說的是他,那麼,許這一輩子就是他。

初中。我在重點班。陽光在普通班。

經過漫長的暑假,走進新的校園,受著老師同學寵愛的秦小傘再也不記得曾經總是打架總是考最後一名的陽光。

秦小傘坐在重點班的窗戶邊上,隔過玻璃可以看到樓那邊的普通班,她不知道,陽光就坐在那裏。

直到有一天,曆史課上課鈴響,瘦骨嶙峋的女老師領著一隊拎著板凳的普通班的小孩進來了。插座在教室的走廊裏。

於是,陽光第一時間發現了秦小傘,秦小傘也很快看見了陽光。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陽光嗖地一下就搶到秦小傘的斜後方。坐了下來。

雖然秦小傘並不喜歡陽光,但是在這新來的學校裏,陽光畢竟是她曾經最親密的人呀。她也很高興。兩個人激動地嘰裏咕嚕。

直到曆史老師例行慣例叫人站起來回答上一節課的問題。

“秦小傘~”

糟了。秦小傘同學已經找不著北,哪裏記得忘記了複習功課。

緩緩站起來。

大概是問到了戰國初年魏國的一個政治家,老師問那個人叫什麼。(李悝,讀kui,二聲)

秦小傘沉默中……

陽光埋頭努力翻書使勁尋找答案中……

“李梨,李梨,”陽光竊竊私語。

“李梨!”秦小傘大聲回答。

全班哄堂大笑。秦小傘一頭霧水。

曆史老師搖搖頭。示意我坐下。

打開書一看,秦小傘頓時花容失色,對身後吐著舌頭的陽光怒目而視。

陽光很無辜地看著秦小傘,說:我忘記看旁邊的拚音了。

永遠考第一名的秦小傘哪裏受過這等侮辱,發誓再也不理陽光了。

那節課後來老師講了什麼,秦小傘一點沒有聽進去。她覺得很丟臉。陽光一直在後麵小聲地逗她,陪不是。

這就是我進入初中不久關於陽光的開篇記憶。在那節課上,我們依然像小學時候一樣,一個人恨恨地瞪著另一個人。但是,那節課以後,同學們就開始風言風語,在陽光的身後叫秦小傘的名字,在秦小傘的值日掃帚上貼陽光的名字。有的時候,秦小傘的校卡丟了,一準是讓陽光班裏的同學撿去了,然後讓陽光來還。

但是我和陽光似乎還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生活在我有光環的世界裏,他生活在他自幼散漫的世界裏。秦小傘的光芒永遠都在,因為這個世界離不開考試。陽光的光芒隻有在每年一次的校運會上,4*100的時候在操場上留下他華麗的身影。唯一與過去不同的,是我們都明顯長大了一些。在我們自己的眼中,我們已經都是大人了。所以每每我騎著單車在回家的路上,而載陽光他們的大巴越過我身旁,陽光從車窗探出頭來大聲地喊:“秦小傘!秦小傘!”的時候,我總是有些不好意思。

“秦小傘!秦小傘!”

陽光是無所畏懼的,他幾乎每天都會這麼大喊。他眩目的笑臉隨著車遠去,聲音也漸漸消散在風裏,我隻看到他努力揮著的手臂。

許多年後我依然會回想起這一幕,在我周圍一片死寂的時候,我想念著他,仿佛又可以聽到他年少時的聲音:

“秦小傘!秦小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