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在下班的路上慢慢地走著，她想，這個時候也該是他下班的時候了吧。她看了看手機，時間顯示是十七點五十八分。
她抬頭看了看前方，還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不對，時間太早了，比上次見到他足足早了四分鍾。在這不長的一段路上邂逅，時間差隻能在兩分鍾之內。超過兩分鍾，她們就碰不了麵了。
她決心在路上徘徊一會兒。
於是，她裝作看手機來電的樣子，撥弄著手機，在路上來回地走著。
如果，走出了這段路，她就沒有機會見到他了。而今晚，見到他的心情又是如此地迫切。是的，天氣變冷了，這是冬至過後的第三天了。遠處的家鄉都已經下雪好幾天了，媽媽來電說，雪還很厚。
城市此時灰蒙蒙的。起風了，晚風吹得她直發抖。她把手伸進袖子裏麵去，可是，還是冷。她也顧不得了。她要等他，要見他一麵。
人群一撥一撥地從前麵湧過，可是，就是沒有見到他。
車燈亮起來了，整個城市霎時黑了下來，天也更冷了。
她看了看手機，十八點過四分。才六分鍾，天就黑了，這冬季的天啊，黑得就是快。
他還沒有來。
她仍在路上徘徊，幾個同事經過她身邊，和她打了打招呼。偶爾也有人問她，你在這做什麼啊。她簡單地回答，等人。別人也就不再問。
在這寒冷的夜晚，每個人都隻想快點回家去享受家庭的溫馨，吃那熱飯熱菜，看那親人的笑臉，誰會在意一個單身女子在路上的等候呢。
至多，也就是認為她也許又與人約會了。一個三十二歲的單身女子，離婚四年了，找個人約會很正常，不會招惹別人的非議。
但是，如果別人知道她隻是想見那個男子一眼，僅僅一眼，時間大概在兩秒鍾，又會作何感想呢？更何況那個男子比她小了整整十歲！
她不會讓別人知道的，就是他，她也不會讓他知道。永遠都不！
路的另一頭，許諾也在等人，他想，這時候也應該是她下班的時候了，怎麼還沒有見到她呢？
難道她早下班了，不可能吧，以前碰到她，都是這個時候呀。
真想見到她，她笑的樣子好特別。就是因為她的笑，他才慢慢地注意到她的。茫茫人海中，來去的人都匆匆忙忙，看人都是冷漠得麵無表情的，隻有她每次都給了他一個微笑。當然，他也回敬一個微笑。她的笑很美。春天，她的笑如一朵桃花，搖曳在春風輕拂的早上和夕陽斜倚的傍晚，那笑靨是粉紅的顏色，醉了他的心。夏天，她的笑如一朵荷花，綻開在喧囂的人海裏，寧靜而清新，讓他不再害怕上班路上的孤單與上班時間的漫長。秋天，她的笑如一枚熟透的果子，安穩而隨和，伴著歲月的流逝，噴發出甜蜜的香氣。冬天，她的笑如同一輪暖陽，照過來的那一刹那，讓他感覺到了家的溫馨與人生的意趣。已經四天沒有見到她了，今天，一定要見到她！
他也記不清自己與她第一次見麵是誰先笑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他們邂逅的次數記下來了。如果今天能見到她，那應該是第四百次了。
去年的春天的一個桃花盛開的早上，他們第一次邂逅了。
二十一歲的他，意氣風發地去上班。雖然工資不高，但還算體麵，至少每天可以穿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他帶著年輕人都有的風發意氣，輕邁著腳步行走在上班的路上。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就在那時，遇到了迎麵走來的她，她也微笑著，走得很快。在相對而視的那一刹那，彼此都是笑著的。他看不出她的年齡，她也看不出他的年齡。不過，心中都有數，他們絕對不是同一個年代的。不過，這與每天微笑著見麵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近來，不知怎麼的，那種見麵的感覺越發強烈了。他已經不滿足於邂逅了，他想要見到她，刻意地見到她。
已經四天沒見麵了，一天裏，他都在計劃怎麼才能見到她。不過，上班的時間是規定了的，不能夠提前下班。不過，提前了也不一定能見到她。是啊，她也有自己的下班時間呢。
他在路的這一頭，等。
她在路的另一頭，等。
時間到了十八點半了，她想，他或許早回去了吧。他想，她也許早經過這段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