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人,壽命不同於凡人,修習得仙之道,非人中龍鳳和生來有靈力者不可領悟,流川大陸上除卻修真大派沉淵派以外,還有大小修真派別共計七十二處。當今世道,沉淵雲家正處極盛之時,自然受萬民敬仰,與得扶搖登仙者無異。
“我不會丟下族人,去為一介凡人執事,這不會給凝冰穀帶來任何利益。”韓亦幻並不止步,聲音也依舊清冷,緩步走向洞窟,身形消失前,忽而又回身囑咐,“……你替我準備一下,過些日子怕要出門。還有,今日萬華門徒來犯之事,向爹從輕稟報。”
“自是明白,大小姐放心。”弗惑垂目,長發輕遮了臉,描出了冷峻的輪廓。
“沉淵山。”麵色沒有一絲波瀾女子低頭想了想,又補充了兩字,“雲家。”
“流川侯……麼……”碧色的眸子閃過一絲了然,然而胸口的一陣氣悶卻逼得英氣逼人的男子略略退後了一小步,“穀主果然還是選擇了這一步麼,聯姻……”
聽了弗惑的話,韓亦幻腳下一虛,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還是穩住了自己:若是讓她握著力斬蒼穹的刀劍,刺入敵人的胸膛,看那橫飛的鮮血染紅自己的衣袂,看那或恐懼或乞憐的眼神,她絕不會有任何遲疑,享受抖落一身戾氣的決然。可是當從那個一直為妖族鞠躬盡瘁的男人口中說出“聯姻”二字的時候,她第一次覺得有些不服。
然而心中天枰一番衡量,這隻與冰雪為伴的狐,最終還是選擇俯身而下,選擇了妥協,選擇了——放棄與命運掙紮。她的心裏,永遠有著比自己重要的東西,比如族人,比如家人,還比如,那塊玉。
即便高傲如她,麵對著族人的利益,尊嚴和自由,也可以統統可以拋卻不要。
何況那個要將她變作籌碼的男人是凝冰穀穀主,是自己的父親。
凝冰穀十裏之外的石洞,滴答的落水聲,詭異,卻不失節奏。
繚繞的霧氣中淺淺顯現出一抹淡色的男子身影,一頭白發雖是灼眼,柔和的側臉卻是意外地溫柔。幽幽歎了口氣,他緩步走向隱在陰影中人,“這次未免做得太過分了罷?妖族亦是生靈,怎可濫殺……”
隨性披著銀紫色大氅盤坐的男子這才微微抬了頭,將手中剛剝了一半的柿子擱在了地上,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壓,頓時汁液四濺。男子隨意笑了一笑,聲線夾著一絲戲謔,“妖血未沾我刃,自然算不到我頭上來。”稍稍一頓,他又接著道,“我隻不過是傳了幾句話給萬華門掌門而已,隻怪他們沉不住氣,要搶誅妖的頭功。再說,妖精不過是鳥獸花木幻化而來,難道殺了一隻虎,一條魚,也是罪過麼?”
白發男子臉色微變,隱隱有了慍怒之氣,責備道,“雲掌門亦不排斥妖族,我聽傳言說雲家甚至允諾韓懷空迎娶其女。妖族氣數將盡,魔,鬼之眾唇亡齒寒,流川祥和之勢很快便會被打破,天下大亂之際,怎容你一人胡鬧?”
“我怎是胡鬧?不過是在除盡任何會擾亂我計劃的人而已,我可不想見到意料之外的棋子。妖族滅亡又怎樣?修真之人興師動眾又怎樣?我要的不過是流川侯的玉坐,他人之事與你我又何幹?再說,我不過是想見見那個力量而已……隻可惜萬華門所謂的精英都是一群廢物,根本沒有利用價值……”鼻中輕聲一哼,男子起身,胡亂理了理衣服,一腳跺上了那隻柿子,湊近了前者的耳邊,笑意不減,“勤辰,你必須要承認,有些事情,我想得比你周到,你若真想幫我,便隨了我去……”
勤辰微怔,半晌才撇開了目光,拂袖而去,“……隨你。”